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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肖邦故居

文、摄影/杜 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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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切温馨的白色小屋——肖邦故居


有人说,人一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最令人难忘的就是童年的时光。我的父母都是军人,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作为军人的父亲威严又慈祥,他总是穿着笔挺的军服,皮鞋锃亮,回到家里总是喜欢看《参考消息》,看书还做读书笔记。他特别关心国际时事,常常给我讲一些外国名人的故事:马克思、列宁、铁托、卡斯特罗、尼克松、阿拉法特、胡志明……这些名字如雷贯耳。受父亲的影响,我也爱看书和写作。当时看不到各国名人、名城的照片,我是从世界名著中认识的巴尔扎克笔下的巴黎,狄更斯笔下的伦敦,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圣彼得堡。是书里的异国名城,让我展开了想象的翅膀,飞到巴黎、华沙、罗马、威尼斯、奥地利、维也纳。

我最初知道华沙是因为父母所在的军队中配有“华沙”“伏尔加”牌的轿车,我记得还坐过。所以,“华沙”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那时我以为华沙就是汽车,父亲告诉我华沙是一座城市。我问父亲:“华沙在哪里?”父亲回答:“华沙是波兰的首都。”我又穷追不舍地问:“波兰是什么地方?”脑袋中一片空白。

在我童年的时代留声机是高贵的“奢侈品”,幸好家里有一台,它成为我最初的音乐老师。母亲虽是军医,出生于书香门第,她很小的时候,家里也有一台留声机,常听黑胶唱片,所以非常喜欢音乐,她是全军的模范,曾经与苏联、波兰、匈牙利的友人一同唱歌跳舞共度世界青年联欢节。母亲经常买一些她喜欢的唱片让我听,令我着迷,津津有味。音乐是那么美妙,时而欢乐、时而庄严、时而轻快、时而深沉。听完后,我问母亲:“这是什么曲子,是哪个国家哪个人写的?”我守着留声机听老式黑胶唱片在闪闪的旋转,心里开始想象肖邦、华沙、波兰。

后来唯一引领我想象波兰的人是:肖邦,《A大调-军队波罗乃兹》《C小调 练习曲-革命》《降A大调-英雄波罗乃兹》《降D大调 前奏曲-雨滴》《玛祖卡圆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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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邦故居花园里的肖邦塑像


30多年后的一个上午,我终于来到肖邦的故居。我怀着朝圣的心情,轻轻走进那么令人感到亲切温馨的白色小屋,这里就是肖邦出生的地方——热拉佐瓦·瓦拉庄园。

这是一栋被花木重重包围的古老住宅,既像一座美丽的别墅,又似一处幽静的农舍。白色的小屋前,一棵巨大的栗子树守护在门前,周围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花草,丁香花、玫瑰花、郁金香、紫罗兰,花开正艳,香气袭人,把这所古老的住宅装扮得更加优雅美丽。

故居内珍藏着肖邦的出生证、洗礼证明书、肖邦儿时给父母的贺卡以及他少年时代的手书乐谱,摆满着他和父母一家人使用过的炊具、生活用具,其中最为珍贵的要数一架与肖邦年龄相仿的黑色三角钢琴,这一切如今都已成为波兰的国宝。

钢琴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好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钢琴的盖子开着,似乎肖邦还在一曲未终。仿佛肖邦还会回来,用钢琴演奏那一支属于热拉佐瓦·瓦拉庄园的恬静、浪漫的乐曲。

望着屋里摆放着的家具、书架和照片,我想象儿时的肖邦一定非常聪明可爱、惹人喜欢。在天冷的时候,贤惠的母亲嘉斯蒂娜为在屋中白柱式的火炉添些木材,燃烧取暖,炉中燃烧的树枝木条发出噼啪的响声,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至今还令人感到暖意融融。伴着肖邦的琴声,屋内的壁炉仿佛还在燃烧,熊熊的火焰暖意浓浓,肖邦的琴声划破星空,伴着满天星斗回荡在寂静的山村。

如今,我静静地伫立在肖邦故居,也许很多人会这样问:“看上去这么普通简单的房屋里,竟然会诞生出一位伟大的音乐家、浪漫的钢琴诗人?”

肖邦的父亲迈克拉·肖邦是法国苏兰省人。1787年来到波兰,他曾参加过波兰民族英雄柯斯秋什科领导的反侵略起义,起义失败后,他靠教书为生。后来他受热拉佐瓦·瓦拉庄园一户贵族的邀请,到此担任这家人5个人的法文老师。在这里,迈克拉·肖邦结识了主人家的远亲,年轻漂亮、聪明伶俐的嘉斯蒂娜。

在与嘉斯蒂娜认识4年后,腼腆内向的迈克拉·肖邦向她求婚了。他们的婚礼在距热拉佐瓦·瓦拉庄园11公里之外的一座名为圣约翰教堂举行。这个小教堂也是后来肖邦接受洗礼的地方。红色的教堂在蓝天白云映衬下更显得庄严肃穆,这里风景如画,鲜花遍地,教堂的尖顶耸立云端。在阳光下,欢快的鸟儿在树梢窜来窜去,轻捷雀跃。骄傲的鸟妈妈展示出它的尾翼,带着催眠的节拍徐徐低悬,呵护着它的儿女们。我端起相机抢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红嘴白羽来往飞舞,不停地唱出美妙的歌声。在安娜女士的陪同下,我们来到小镇,一条清澈的河流带着沿途野花野草的清新,欢快流向远方。安娜告诉我,肖邦家乡的这条河叫布苏拉河,安娜小时候常到这里来看住在这里的姑妈赫莲娜,在这里玩耍。说话间,安娜一脸灿烂的笑容,透出对童年美好时光的回忆。

肖邦正是在这诗情画意般的环境中成长,大自然赋予他音乐创作的灵感。当然生活在这个小村的人怎么也不曾想到,世界音乐史上一位天才作曲家就诞生于此。我想一个人的成长与他童年生活的环境和家庭的熏陶教养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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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邦使用过的钢琴


1825年隆冬时节,肖邦第一次随父母回到他出生的小村庄,在这里他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圣诞节。在一个雪后的黄昏,迈克拉·肖邦带着儿子外出散步,路过一家乡间客栈,突然肖邦听到了客栈的窗户里回荡出波兰民族舞曲玛祖卡的优美旋律,肖邦十分兴奋,于是他恳请父亲让他听完这支曲子再离开,父亲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就这样,小小年纪的肖邦静静地站在寒冷的雪地里,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寒冷,专心致志地聆听这支属于波兰的曲子。父子俩任凭寒风在耳畔呼啸,任凭雪花在空中飞舞,直到一曲终了,父子俩才离开回家。波兰人说,不了解玛祖卡舞曲就无法品味肖邦音乐。原来玛祖卡是指乡间农民在提琴、风笛等乐曲伴奏下,边唱边跳的土风舞。

玛祖卡是波兰的两种民间舞曲,是玛祖卡和玛祖列克流传到法国的统称。与波罗乃兹一样,玛祖卡舞曲源于16世纪,也是三拍子中速舞曲,最初流行于玛祖维卡亚地区,后盛行全波兰,它是一种淳朴的农民舞蹈,常有民歌伴奏,舞姿高傲优美。玛祖卡舞曲对于波兰民族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它是构成波兰国歌旋律的节奏基础,从歌词中表现出与广大民众的热血相连:“马死了,躺在地板上,如果有人为它歌唱,它会翻身翩翩起舞,因为这就是它的灵魂。即使它死了,听到曲子,它也不会安静。”

我想,家乡芬芳的沃土为日后肖邦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养分,肖邦的《玛祖卡》虽然表面上是一首千姿百态,如同一朵朵鲜花般绽放的小品,但其中却饱含着波兰浓郁的乡土气息,珍藏着他对故土的眷恋和深情。在肖邦的音乐创作中,玛祖卡舞曲成了民间舞曲的总称,他们综合了波兰三个地区不同风格的土风舞原型:火热豪迈的玛祖尔;比较活泼,轻快活泼的奥勃力克;平和抒情略带忧伤的库亚维亚克。肖邦在创作中常常将这三种玛祖卡音乐融合提炼,取之精华。

匈牙利著名钢琴作曲家李斯特说过“肖邦尽管保存了民间玛祖卡的节奏,却把曲调和境界都变得高贵了,精炼了,还加入了忽明忽暗的和声,跟题材一样的新鲜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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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邦家人生活的客厅


德国杰出的作曲家、音乐评论家舒曼曾经说过“舞曲有两种,一种是给腿脚跳的,一种是给头脑跳的,肖邦的玛祖卡绝对是属于后者。是对波兰民间舞蹈一种诗意的升华。”我认为,他更是亭亭玉立在世界钢琴百花园中的奇葩,世界音乐宝库中不朽的珍品。

正午,阳光依然明媚,伴着玛祖卡悠扬的回荡,我将要道别热拉佐瓦·瓦拉庄园。临别时,我又一次来到肖邦故居的后花园,轻轻走进去,第一眼又看到他那尊熟悉的黑色塑像:肖邦披着风衣面向远方,脸庞右侧微微朝下,那双神情忧郁的眼睛依然传神。再次来到肖邦故居,敬仰之情与日俱增。一个国土面积不大,民族曾三次被瓜分的“小国”音乐家,她用自己的音乐让全世界认识了自己的国家,她用音乐才华征服了世界,怎不令人崇敬?!

我走上前去,朝塑像前献上一支金黄色的向日葵,希望故乡的阳光永远照耀他的心灵,带给他温暖,让他不再寒冷孤寂,他身后的参天大树为他挡风避雨,让钢琴诗人的魂魄不再犹豫惆怅。

怀揣着那份带着肖邦生命气息和音乐旋律的难忘记忆,我久久地伫立在肖邦的雕像前,在心底默默地说:我没有远走,我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