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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卡内夫斯基灯塔

文、摄影/王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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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太平洋文学节”期间一个自由活动的上午,又值周末,俄语世界基金会远东分会的娜丽莎女士开自己车带我们——我和中国文著协总干事张洪波、俄语翻译李杭去看托卡内夫斯基灯塔。

托卡内夫斯基灯塔是俄罗斯最著名的灯塔。它位于符拉迪沃斯托克从市区向西南延伸出去的半岛尽头、深水不冻港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口伸向海里的一个角,即托卡内夫斯基石岬,是整个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起点。出了市区,一直往西南行,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天公不作美。大雾弥漫,能见度不到百米,到了港口时,灯塔的影子都看不出来。在5月中旬就有如此大雾是极少见的。通常,这种雾天要到6月份天气转暖时才会出现,看来今年转暖时间提前了。雾蒙蒙,天蒙蒙,海蒙蒙。目之所及,就只见港口稀稀拉拉地停泊着一些船只,一些叶子绿黄的植物在岸边乱石丛中无序地生长。一股野生的、原始的气息扑鼻而来。这激发了我们探访灯塔真面目的兴趣,顾不得雾寒浓重,急急切切地往灯塔方向走去。

连接海岸和灯塔的是一条由粗砺砂石堆成的长堤,堤路面宽窄不一,而且越来越窄,最窄处两人不能并肩而行。阿穆尔海和金角湾在此处交汇,长堤自然成了两处海水的分界线。西边是阿穆尔海,东边是金角湾。因为大雾,看不到整个海面的情况,但脚下古朴的砂石却甚是坚实,风很大,潮水有节奏地扑打着堤岸,低矮的海堤被海浪冲洗得特别干净。清澈纯净的海水中,各种形状的卵石清晰可见,一切都呈现出自然的美感。我们每往前一步,道路就往前拓展一步,就生出一种行走在大海水面上的感觉。潮水应该也有凶猛的时候,那时海水会将砂石海堤完全淹没,人们要是去灯塔,那种在水上行走的感觉会更加强烈吧?

兴奋地走着,也不知走了七八百米还是一千多米,眼前出现一个高出海面不过数米、大小不过一二百平方米的小岛。岛上赫然矗立着一座铁塔,我们蹲在地面上仰拍,也拍不下全景,想来大约有一半的塔身隐没在大雾里了。

经过铁塔,一条更为短小纤细的砂石路继续伸向海中央,路基更接近原石的颜色。路的尽头,就是托卡内夫斯基石岬,一个目测纵横不到30步、连海滩在内不到50平方米的狭小的、由水浪淤积下来的砂粒或砾石组成的石岬,灯塔孤零零地耸立其上。呵,这就是有150年历史的灯塔!在茫茫海中央,在茫茫大雾中,灯塔是多么小巧安静,又是多么孤傲不凡!

由于两海在此交汇,潮汐强烈,船舶进入港口非常危险。为了保障到达港口的船只行驶安全,符拉迪沃斯托克政府于1876年开始兴建灯塔。灯塔最早是一座八角形状的建筑,1910年,在原有基座之上,又加筑起了一个12米高的柱形塔身,这就成了灯塔今天的形貌——灯塔由石头砌筑,灯塔高12米,灯高12米。塔身下半部分为八角形,上半部分是圆柱形,灯塔部分漆成白色,灯笼圆顶漆成红色。那白色的灯塔在蓝色的海水中显得特别明亮醒目,人们又叫灯塔为“白塔”。109年了,白塔独自在此,看过多少船只来来去去?经历了多少雾雨风雪?听过多少潮汐涨落之声?岁月沧桑,白塔无言,却历久弥坚!我仰望着它,心里兀自生出几分崇敬:这灯塔,坚韧、高傲、绝不倒下,它曾是万千船只最可靠的向导和明灯,如今,它是俄罗斯民族的精神象征吗?虽然,作为航灯的功能已经终止,灯塔在夜晚不会再发光,但因其赫赫历史,作为一处遗世独立的风景,光芒更为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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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卡内夫斯基灯塔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为了纪念发现彼得大帝湾的传奇探险家古斯塔夫·埃格谢尔德船长,人们又将此灯塔命名为埃格谢尔德灯塔。1860年,Griden号巡洋舰在埃格谢尔德船长的指挥下抵达海参崴地区,他们在南乌苏里边疆区的海岸边狩猎和供应补给,并且在金角湾度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在这期间,船员们开始在金角湾北部海岸建造兵营和军官的房屋,又建起了车间和铁匠铺等,还建造起了大型的海港码头。

在灯塔南望,雾气蒸腾中依稀可见对岸是蜿蜒的山林。娜丽莎说,隔海相望的,是俄罗斯岛。俄罗斯岛处于日本海西北部彼得大帝湾内,长约18公里,宽13公里,面积97.6平方公里,大部分地区被阔叶林所覆盖。该岛海岸线曲折,多优良港湾。岛内最高点为俄罗斯山,海拔才291.2米。晴天的时候,放眼南望,一片郁郁葱葱,连绵不绝。为了2012年在俄罗斯岛举行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该会议场地后成为远东联邦大学新校区),2008年9月,时任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签署法令修建俄罗斯岛跨海大桥。大桥跨东博斯普鲁斯海峡通往俄罗斯岛,将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大陆部分与俄罗斯岛连接起来,交通一年四季畅通无阻。这座跨海大桥竣工后成为世界上最长的斜拉索大桥,中央跨度达1104米,总长度为3.1公里,也成为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标志。如果不是大雾天,站在灯塔这里还可以看见俄罗斯岛跨海大桥,它宛如巨龙腾飞,巍峨壮观。如果是夜晚,灯火辉煌映照海面,画面更让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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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岛原名勒富岛,“勒富”为满语,汉语的意思为“熊”。历史上该岛原属中国,1860年《中俄北京条约》签署后,按照条约规定,该岛属于“旗民渔猎之地”,不在割让范围内,现属俄罗斯滨海边疆区管辖。这个就不多说了吧。有时候,历史是一把锥心的剑。

海水拍打着粗砺坚硬、犬牙交错的岩石,海浪轻轻涌来,又柔柔退去,像是在抚摸婴儿入睡般温柔,不事喧嚣。海水深蓝纯洁,掬一捧海水在手心,沁凉爽滑,真恨不得喝上一口。窄小的海滩上,随潮水涨落的细沙,粒粒可数;无数来自海洋深处的生物,鲜活生猛,海胆、海星、彩色的贝壳,更是俯拾皆是。在清透的海水中随便掀起一块石头,就会有一只只小螃蟹飞快地窜出来往另一块石头下钻去。李航抓起一只海星,我则发现一只彩色的贝壳。捡起来,在手中把玩一下,然后又都把它们放回海里去。娜丽莎指着一只海胆说,在这里,海里的生物非常多,游人来了,都很惊喜,但很少有人把它们捡了带走。我欣然。是呀,谁会忍心把如此纯净的生命带入尘嚣甚上的生活?也因此,在海滩上、在岸崖上,才有野草依依,才有细小的野花自在无忧地开放,遍身沾染着海水和雾水,湿润水灵,显出一派艳丽自由的生命景象。也因此,这个海洋中央的石岬便始终保持着生动与活力,耸立的灯塔虽孤独却从不寂寞?

不知何时,一个俄罗斯游客带着三条毛发浓密的狼狗来到了海滩,它们体态壮硕,却并不凶猛,在我们身边摇头摆尾。张洪波曾经在远东大学留过学,说得一口流利的俄语,但也是第一次来看灯塔,十分兴奋,见狼狗围绕着自己玩耍,兴致更高,举起海胆和它们互动起来。白色灯塔、海洋交汇的浪声、温柔的花草、四五个人、三条狗,使这个海洋中央的石岬一下子生动起来,构成了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好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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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消散了许多,海面上,一艘挂着俄罗斯旗帜的轮船正自金角湾向阿穆尔海驶去,几只打鱼船随着海水起伏悠悠摇晃。海湾四周低山、丘陵环抱,岸崖陡峭,我突然真切地体会到灯塔存在的意义。灯塔不只是航行明灯,更是这片海域安全的守护神。所以,尽管这里远离市区,风大浪急,但一年四季都有人在这里活动。夏天,这里是帆板爱好者的天然练习场;冬天,这里是“海象”们的乐园。俄罗斯人把冬泳者称作“海象”,意指他们非常适应冰冷的海水。到了七八月份,海豹出没,为白塔不知疲倦地表演,仿佛是代表万物感恩白塔无言的守护。

依依不舍往回走,走回到铁塔处,再仰看铁塔,原来是一座高压输电线,足足有十几层楼房高,四排双线电缆线飞架海上,延向南北陆地方向,给人牢不可摧的感觉。仿佛是要呼应灯塔的白身红顶,铁塔也被漆成红白相间的颜色,在蓝色的海洋中十分壮美。站在铁塔下往码头看去,我们来时的路竟显现成弯弯的月牙形状,洁白的浪花为月牙镶上了银色的蕾丝边环。

踏着月牙砂石路一边欣赏堤边水石一边漫步,返回到码头时大雾已完全消散。此时向海中望去,梦幻中的图画便映入眼帘:海面柔如绸缎,海水宁静湛蓝,海岸线洁白如雪,天空辽阔,鸥鸟自由飞翔。一条尖形陆地以狭长的砂石路形式蜿蜒着伸向海水中,越来越纤细,直到海的中央。一座洁白塔身、红色塔顶的灯塔就矗立在海的中央,这就是托卡内夫斯基灯塔,精巧奇绝,宁和美丽。

我好想留下来静静地凝望这一切,在美妙的海潮声中,感受大自然神灵般的力量,深思它和我们生命的渊源。我深信那海中央的灯塔会照亮我的灵魂,照进历史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