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影/王 兰

在德国巴伐利亚州的阿尔卑斯山中，翠绿深处隐藏着一座“童话王国”的梦幻城堡，它的名字叫新天鹅堡。这座19世纪晚期的浪漫主义建筑杰作，到底什么样？它背后有什么故事呢？

一

我们从慕尼黑坐大巴经过风景如画的草原、林带、湖泊、田园，到了富森小镇的阿尔卑斯山脚下，一下大巴，就看到远处乳白色新天鹅堡半遮半掩悬挂在高山之中。

要上得新天鹅堡，有一条被称为“浪漫之路”的上行道，乘公交和马车都能到。因路途不远，步行40分钟即可到达还不用排队，我们就坐了 “11路车”。

先看到几间绘着彩色古典人物歌舞墙画的德式大房子，再不远就是一座黄色的城堡，这就是旧天鹅堡了。

旧天鹅堡最初的主人是当地的骑士们，后来，巴伐利亚的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二世将其修整作为夏宫。他的儿子，人称“天鹅国王”的路德维希二世，在这里度过了生命中的大部分时光。

新天鹅堡

路德维希的孩童时代读了太多的童话故事，也难怪，《格林童话》就产生于德国，《灰姑娘》《白雪公主》《小红帽》等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那里有魔法、国王、公主，还有骑士；他也太喜欢戏剧了，13岁就与德国戏剧大师瓦格纳结下了无法割舍的缘分，他的家庭女教师是个歌剧迷，给他讲述了瓦格纳的童话歌剧《罗恩格林》故事：爱尔莎公主被欲篡位的泰拉蒙指控，说她谋害了她的弟弟。“天鹅骑士”在天鹅带领下出现，他愿意为维护爱尔莎的清白而战，但要求她保证绝不问起他的姓名和来历。骑士打败了泰拉蒙，赢得了她的以身相许。然而，由于泰拉蒙妻子的魔力蛊惑，在新婚之夜，爱尔莎疯狂地询问禁忌的问题，来自天国的骑士不得不离去。天鹅拖着小船顺河而来，带走了“天鹅骑士”罗恩格林，爱尔莎悔恨而死。如今，在全世界的许多婚礼上都会播放的《婚礼进行曲》，就出自《罗恩格林》。

在时光的长河中，文学与艺术如同璀璨的星辰，以其独特的魅力点亮了许多孩童包括路德维希的梦想，旧天鹅堡的浪漫主义风格也对他产生了潜移默化的熏陶。

过了旧天鹅堡，我们走入了“浪漫之路”旁边的无名山道，据说小道更近。小路蜿蜒曲折，落叶很厚，树根树干上的青苔浓密。不时有巨石挡道，还会有倒掉的老树横亘，“丁达尔光”从浓密的枝叶间穿过，透出阿尔卑斯山些许的原始野味。这不是一段旅途，而是一个穿越时空的探索，分别连接着象征梦想萌芽的旧天鹅堡和象征追求梦想的新天鹅堡。

山道出口是一个大陡坡，喘着气上来一看，许多游客围在栏杆内看向下方。我们的出现让他们有点诧异，目光中带有“怎么回事？”的狐疑，原来，我们已与“浪漫之路”重合，这里是一个旧天鹅堡的观景点。

二

命运让热爱艺术不谙政事的路德维希成为了国王，也给了他实现梦想的契机，在艺术家和建筑师的支持下，他着手将构想变成现实。

现在，我们来到了新天鹅堡脚下。它建于1869年，立于三面绝壁的山峰上，近距离仰望，真还是只见一斑不见全豹。里面只有几处能参观，要排队预约时间，过点作废，还不许拍照。我们担心错过拍主景的阳光，决定放弃。

旧天鹅堡

新天鹅堡后面有一条峡谷，两边悬崖之间建有一座白色高空悬索桥，被评为世界上最危险的10座桥梁第4位，名叫玛丽安桥，据说是拍摄新天鹅堡的最佳位置。建造者“天鹅国王”以他母亲的名字命名了这座桥。

然而还未见桥，就瞅见约有近百人在山弯处排队。

上得玛丽安桥，一阵音调各异的惊叹潮汐拍岸般地响起。这，就是迪士尼动画片头出现的那个城堡LOGO的原型吗？这，就是各国迪士尼乐园中睡美人城堡、灰姑娘城堡的蓝本吗？这，就是诸多欧洲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城堡外景地吗？真是一眼千年，震撼人心！

虽然城堡造型与色彩都不及它衍生的艺术作品那样夸张奇崛，但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在苍翠山林的环抱中，它的身影蓦然矗立，仿佛从古老的童话中走来，如诗如画，如梦如幻，带着一缕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它身影周围，是宛如仙境般的湖泊、森林与山峰。背景则是富森小镇的草地、田园与湖泊，风光集壮阔与旖旎于一身。这种美，不仅仅是建筑之美，而是人工融于山水的和谐之美，更是人类梦想与天然之作的契合之美！遗憾的是，长卷美景就如一幅山水画轴，无法收入到一帧照片之内。

玛丽安桥下，峡谷里有水流、瀑布，充满了自然的野趣。跨过峡谷，这边也能看到新天鹅堡，但是最好的角度，应该在另一座山上，那里可以拍到城堡正面，色彩和建筑的层次也都更加丰富。我们一直往那个方向走，直走到没有路也没有人了，只好原路返回。

三

说起新天鹅堡，不得不提与“天鹅国王”命运相关联的两个人，一人是瓦格纳，另一人则是茜茜公主。

18岁刚当上国王的路德维希，数日后就招来瓦格纳，随后的日子里，瓦格纳便是其动用国库资金聘请的御用音乐家，两人迅速成为彼此重要的精神支柱。“天鹅国王”不仅资助瓦格纳的创作，还邀请他在宫殿中常住，新天鹅堡的设计灵感也部分来源于瓦格纳的一些歌剧情节。欧洲局势波云诡谲，可“天鹅国王”试图以音乐化解干戈，以浪漫寻觅自由。他的梦想不被现实理解，和平梦碎，辱国丧权。内阁大臣恐瓦格纳影响国王的施政，又反对国王痴迷于艺术，不得已，瓦格纳被迫离开巴伐利亚前往了瑞士。这些，都啃噬着“天鹅国王”敏感的心灵。

有人称，“天鹅国王”有断袖之癖，德国有一部传记电影也这样描述。是事实？是以讹传讹？抑或是对他酷爱艺术爱屋及乌的误解？似是而非，似假还真。

“天鹅国王”比茜茜公主小8岁。按母系排，茜茜是表姑，而按父系来排，茜茜则是表姐。

“天鹅国王”在童年时寄养在茜茜家中，他们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的默契使他们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和依恋。茜茜公主15岁远嫁奥地利成为皇后，美丽的倩影留在了年幼王子的脑际。

路德维希二世（资料图片）

施坦恩贝格湖中，“天鹅国王”在玫瑰岛上建造了一座小小的别墅，种了许多玫瑰。

每次省亲，茜茜都会来看望表弟。他们同乘小船在湖中游弋，并肩在玫瑰花丛中漫步。在铁血的战争摧枯拉朽、纷繁的危机此起彼伏、古老的王朝即将没落的黄昏，国王竟然要在深山悬崖之上造梦？这种想法和行为都被内阁大臣们看作是异端。然而，只有茜茜理解表弟的孤独，在表弟入住尚未完工的新城堡时，她送了一只瓷制天鹅表示祝贺。

茜茜为表弟介绍了自己的小妹妹索菲公主为他的未婚妻，可在“天鹅国王”22岁那年，在举行婚礼的前两天，他突然宣布解除了婚约，此后一生未娶。

天鹅堡脚下的富森小镇

关于他们的关系，有人说，茜茜是“天鹅国王”爱而不得的缺憾；有人说，茜茜是“天鹅国王”的情人。从他们的书信往来和诗歌唱和中不难看出，他们心灵相通，彼此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知己。在一次书信中，“天鹅国王”倾诉对茜茜的情感，说她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无论如何，他们有着极为相似的灵魂，孤傲、纯净、忧郁，虽然位高权重，却都厌恶尔虞我诈、征战杀伐和世俗事务，向往和平美好的生活，有着避世遁世的情结。

四

正如所有童话故事都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一样，美丽的新天鹅堡也有它的悲伤，它是一个忧伤的现实版童话故事。

新天鹅堡寄托了“天鹅国王”心中的骑士精神及对中世纪浪漫主义的向往，但它却成了一个“遗腹子”，一个永远未完成的梦。

1886年6月13日，在医药委员会宣布路德维希二世患有精神病的5天后，他与古登医生的尸体被人在湖中发现，就是那个他与茜茜同舟的施坦恩贝格湖，死因至今为谜，时年41岁。他身上没有伤口，验尸报告暗示，肺中也没有进水。而他的叔父当了摄政王。

至他离世，城堡原设计的360个房间，只完工了14间，这座凝聚了他心血和生命的城堡，他也只住过172天。

下山后，回望那高悬的乳白色的城堡，一丝悲凉从心底泛起：他的死，与情僧仓央嘉措何其相像？他的才华与命运，与南唐后主李煜何其相像？而对新天鹅堡的价值判断，又与长城、大运河何其相像！“斯人去已远，千年犹一朝”。作为国王的路德维希已经死去，而作为艺术家的“天鹅国王”，一次又一次在他的新天鹅堡中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