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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弥勒

文、图/高洪波


云南的红河州有一个叫弥勒的地方,由于弥勒佛是众所周知的一尊佛教的快乐神祇,千百年来,它用能容天下的大肚子和看遍人间的笑眼让芸芸众生顶礼膜拜。所以说起弥勒市,任何人都认定它应该是充满宗教气息,佛教梵音的地方。其实不然,五十多年前我随部队野营拉练驻扎过这里,那时候我们住在一处叫黄泥坡的村子里,星期天无事,大家到竹园镇去闲逛。闲逛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到竹园的红糖厂参观,记得在竹园的糖厂里,我们看见了堆成小山的甘蔗,它们被机器碾压出甜蜜的汁水,汁水被熬制成甜美的红糖,而榨掉汁水的甘蔗渣,还可以酿造甘蔗酒,酿酒后的甘蔗渣也没有浪费,成为过冬的燃料。所以竹园和弥勒留在我军旅生活的记忆里十分深刻,等闲不易忘却。

这次走弥勒,是在第三届全民阅读大会昆明召开之际,偷得浮生一日闲,与共同曾在军旅的老伴儿看望一位小战友。这位小战友了不得,因为她居然用当地特产的水晶葡萄酿造出罕见的葡萄烈酒,这酒从42度到53度直到72度,而且在世界果酒博览会上屡夺金奖,这几乎是一个传说和传奇。因为十几年前我曾经听中国作协的同事说起过一次奇遇:他说当时和一批作家采风到云南,途经弥勒小住,当地朋友居然请他们喝到了80多度的葡萄烧酒。听到这次奇遇我认为不太可信,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只有粮食烧酒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比如说衡水老白干儿,还有青岛的琅琊台高度酒,二两一瓶,俗称“小琅高儿”。这位同事听出了我的不屑,但一口咬定确实是亲口喝过那浓香芬芳的葡萄烈酒。但是我决然没有想到我和这款酒的生产者居然有很深的渊源。

弥勒当地盛产一种水晶葡萄,特别适合酿造葡萄酒。弥勒还曾经是我们当年一个步兵团的生产基地的所在地,这个生产基地叫小三家农场,网上已经搜索不到小三家农场的情况了。但当年作为部队的一名放映员,我曾经在这个农场里给我的战友们放映过电影,而且我知道小三家农场所在地是著名的雷暴高发区,因为有好几个战友就是牺牲在雷击下。在当时我不知道此地除了甘蔗之外,居然还可以生产水晶葡萄,这个“当时”已经一晃五十多年了。现在我们一大早从昆明出发,乘上我的小战友,也是烧酒的创始人申娜夫妇的车,我们一同驱车驶向弥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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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娜以前是我们40师医院的战友,但她同时又是我夫人所在的野战医院58医院的医生子女。在路上,申娜开心地说起10岁时看到一批北京女兵跳下卡车到了深山里的野战医院时,给予一个小女孩的惊讶和羡慕,而我的夫人正是那批北京女兵里的一员。后来申娜到我们师部所在的大荒田上中学,由于跑得特别快,小小年纪参了军,甚至成为昆明军区体工队的中长跑纪录保持者。再后来她成为我们师医院的一名护士,继而参加了边疆的自卫反击战,立下了三等功,转业之后她的生活就起了巨大的变化,她到过海南创业,开过射击场,开过饭店,也做过房地产生意,她甚至在杭州西湖边上的一座小楼里开了云南过桥米线馆。疫情中间我还曾有幸去吃过一次。这西湖边上的过桥米线馆,让很多老杭州人感到惊奇。

此刻申娜驱车带着我们驶向弥勒,我们途经了宜良,也就是我们当年从军所在地的大荒田、58医院、汤池,一系列曾经熟悉的地名,在高速公路的标牌下迅速的远离,但我们的话题却一步一步贴近青春,贴近了各自不同的经历。

申娜说起自己从海南创业后回到云南造酒厂的故事,她说多亏军营战友们的帮忙,她从小三家的农场开始种起葡萄,最后酿起酒。过程很漫长很遥远,但是话题多多,路途短短,很快我们就抵达了弥勒的印象酒业公司,这是原来和红河烟厂共同入股的一家酒厂,里边的设备是申娜从国外逐一购买的,她甚至说起自己曾经在法国购买葡萄苗的经历。这是一个执着、坚韧、努力前行的小女兵。她一直在无休止的奔跑着,在自己的事业上做出了不断的拼搏和努力。

在酒厂里边,我们看见了巨大的储酒罐,看到了实验田里栽种的水晶葡萄苗,葡萄已经挂果,果子一粒粒如豌豆般大小,珍珠般晶莹。到了8月,这些葡萄成熟了,就可以酿造风味殊绝的葡萄烈酒了。除了葡萄烈酒之外,申娜的公司还生产着不同度数的青梅酒以及各种果汁饮料。申娜公司的产品琳琅满目,她的员工都很年轻,有一位是不久前毕业于西安的西北农业大学的工程师,一个来自重庆的女孩子,她朴实沉默,但是业务能力,钻研精神都很强,开发了一项又一项的果酒产品,申娜的团队年轻,朝气蓬勃。

到了下午,我们又到弥勒的网红打卡著名景点东风韵参观游览。东风韵是在原东风农场地址上打造的一款文化地标式景观,红砖造成的不同建筑物,像高炉、像砖窑,你说像什么都可以,然后有大片的薰衣草。蓝色的花正开放着,远处的湖波影闪动,天空的云是云南特有的,绵软、白净、清洁,这就是弥勒。东风韵里天南地北的游客熙熙攘攘,我们几天前刚从南宁来到昆明,听南宁的朋友们说,他们经常乘坐高铁来到弥勒度假,这个消息让我大吃一惊,因为交通便利的弥勒已经成为外省乃至周边省份的游客们的向往之地了。在东风韵里面有酒吧,有小吃店,有书店,而申娜的酒业公司也进驻了这个旅游景区。我们在她的店里边坐下,各自吃了一份店里特产的冰淇淋,同时申娜把早已备好的笔墨拿出来,请我留下几句话,我信手写下了:“印象可喝亦堪品,云南留影更醉人”。高原的风吹进门里,把我和申娜持着这幅字的纸吹动得仿佛要飞起来,在风中快乐的合影,留下了这难忘的一幕。

晚上我们入住在一个几乎浮在水面上的酒店,安静的夜晚让我想起当年军营拉练时候,那时的弥勒贫穷且荒凉,与现在弥勒的车水马龙,灯火璀璨不可同日而语。今昔对比的巨大反差让我无比叹服人们的创造伟力。我还听说当地有关部门为了拉动旅游,专门集资建造了一尊巨大的弥勒佛,香火十分旺盛,尽管是新的文化景观,但我相信三五百年之后注定是有名的古迹。但是由于在弥勒的时间短促,我也没有来得及去参拜欣赏,毕竟新打造的人文景观这些年太多了,我更愿意看一些自然的、天然的、古老的景物。

居住昆明的军旅前辈作家、彝族老诗人张昆华知道我来到了弥勒,开心地用微信告诉我说,弥勒后来定义为弥勒佛,早期是彝族祖先的话,弥是母,勒是虎,意思为母老虎,彝族原始部落的女头人。他又补充一句,弥勒在佛教之前是彝族原始文化的领地,叫“咪倮”。女人当母系社会的头人的地方,也就是母老虎。看见申娜快乐开朗的笑容,我想起她的事业和她的烈酒,我觉得这个“咪倮”也许隐含着对她的祝福吧。

第二天早晨起来在酒店里吃过早饭,我们漫步走向小湖边,几只黑天鹅正在期待着游人们的投喂。我夫人看到这一幕,返回酒店,拿出一块儿面包,黑天鹅们开心地游过来,旁边一位来自北京的女游客也在投喂,一边投喂,一边向一只黑天鹅大声地指责道“你不能用嘴来啄啊”,误把黑天鹅当成了小狗,也许黑天鹅从手上啄食面包那一刻可能啄痛了她的手指,这一幕快乐、幽默、温馨,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弥勒的夜晚灯火辉煌,游人如织;弥勒的清晨宁静悠远,有黑天鹅陪伴,那一刻才觉察到这的确是一座美丽的城市,而申娜的事业驻足在这座城市里,肯定要得到大的发展,因为新的厂房我们也去参观了,新厂房的占地很大,已经建了一半儿,预计两三年之内就要投产。

此外在东川也有她的酒厂,所以我对申娜说,当年我曾经和玉溪卷烟厂的烟王褚时健有过交集,他后来出狱后“褚橙”还是我在2004年探访他时给他的建议,现在老褚已经离我们远去,我希望我们的奔跑着的昔日的小战友申娜能成为云南的果酒女王。

就这样,我们在黑天鹅的注视下,在一片酒气氤氲中告别了弥勒,告别了这座非常有意味的和远古母系部落有关的城市,祝福你弥勒,也祝福你,奔跑的战友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