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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加的背影——郭文梯和季延中学
文/许谋清
季延中学提供
那一年,东南亚饼干大王郭文梯约我到香港见面,而我发现我的港澳通行证已经过期,当时又不能异地办理,我只好回一趟北京。办证需要7个工作日,加上周六日,1号办,10号才能取证,约的时间刚好是10号。那天,我取了证,马上订机票,当天直飞香港。
我和郭文梯先生见过3次面,一次在晋江,2001年,季延中学10周年校庆;一次在印尼雅加达,2008年,我在那里住了几天,也可以说那几天连续见过多次面;第3次在香港,是2011年。
郭文梯先生因捐资办学,他的到来,受到全校师生的热烈欢迎,我有一种好奇心,这位倍受敬仰的富豪是一种什么姿态?我的好朋友校长蔡世居陪他参观校园,这位老先生进了厕所不出来了。大家不放心,就进去看看到底怎么了?却看见郭文梯先生正在教清洁工怎么刷学生厕所的小便池。清洁工看见郭文梯亲自刷给他看,都傻了,直到老先生把一个红包塞在他手里,才连声说谢谢。一个富豪的另样姿态让我肃然起敬。
后来,我和蔡校长一起算过一笔账,从决定办学那一天起,6000多天里,郭文梯先生相当于每天捐给季延中学1万元。
民国年间,他的父亲郭季延被土匪枪杀,40年后郭文梯捐资创办季延中学。40年,刻骨铭心的记忆,转为关注家乡的教育事业,是一种人格升华。在季延中学20年校庆时,我写过这样的文字:土匪扣动扳机,一声枪声,让一个名字成为悲剧;20年前,一片赤土埔动工,却让这个名字成为一座丰碑。
2008年,我们一行4人,去了一趟雅加达。季延毕业生许言带着摄像,他们去拍一部专题片《郭文梯和季延中学》,我和丁泽岩先生是陪同,丁先生代表学校,我一直以作家的身份成为郭先生的朋友。我萌生写一部郭文梯书稿的念头,那是东方财神留给后人的另外一份财富。我以为他把事业做这么大,他身边应该有很多资料,一见面,他真的把一些文字资料搬给我看,他二儿子郭徽庆一翻就笑了,对他老爸说:“班门弄斧啦。”那些材料竟然好些都是我写的。蔡世居校长让我多接触郭文梯先生用心良苦,我必须抓住机会,多听郭先生讲。我和郭先生有缘,他和我有话说,一见面,话就多,还总是绘声绘色。由于时间的关系,每次都是意犹未尽。他说,那年,他16岁,母亲给他32个银元,带他出国的人把他一个人留在雅加达,异国他乡,举目无亲。他东张西望,终于看到一个中国人开的饭店,他找到老板,“老板,您这里缺人手吗?”老板说:“人多得要命。”他的脑子转得快:“老板,我跟别人不一样,我只要有一口吃的,一处睡的,我不要工资的。”他以退为进,找到第一份工作。他后来办了东南亚第二大饼干厂,又收购了第一大饼干厂,东南亚饼干大王,实至名归。但这个很会讲故事的人,拍专题片时,让他说他的想法他居然一句说不出来,给他鼓了半天劲,才说了几个字:“世世代代办好季延中学。”这是郭先生留给季延中学仅有的一段声音。在雅加达,陪我们的主要是他的大儿子郭徽章,郭先生年事已高,怕他累着,老先生总是用拐杖笃笃地敲着地板说,我也要吃饭呀。他是一位非常好交流的人。
在香港,郭文梯先生已经坐了轮椅,吃饭时,他让我跟他的大儿子郭徽章坐在一起。
那天,我凝视他远去的背影,我明白,那里边是东南亚饼干大王整部的创业史;我定神再看,又发现那里边还有一所名校的创办史。虽然我静心强记,几乎记住他给讲的每个细节,甚至是每一句话,可我知道的还是太少太少。
只过十几天,惊悉郭文梯先生仙逝雅加达,在缅怀先生的日子里,我明白我是郭先生约见的最后一个内地朋友。我知道我有一种责任,我拥有一些珍贵的记忆,后来与季延中学校董、郭先生的外甥陈碧楠合作出版了《郭文梯传》。
此地千年不树木,现在十年树人。我常去季延中学,郭文梯先生的铜像依然守护着校园,我发现他的嘴角有一丝微笑,他一定是听到学子朗朗的读书声,他的眼睛里闪着希望。
(图片选自《郭文梯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