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影/王金梅

在海南，文昌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虽然仅仅是个县级市，但却历史悠久，从西汉元封元年设县，距今已经有2100年了，是海南省三大古邑之一，文昌文化底蕴深厚，是海南闽南文化发源地，也是著名的侨乡，常住人口56万多，却有120多万文昌籍同胞侨居在世界各地。

十八行村就是文昌一个侨风浓郁的古村落，是现在保存最好的古村。这个奇特的村名吸引着我们，阳春三月，我们慕名前往，到十八行村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落日余晖均匀地洒了下来，古村落罩满了温柔的光芒，走进村里，仿佛进入了一座明清古城，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村口，有个小小的广场——同心广场，一棵枝繁叶茂的樟树站立在黄昏里，它静默不语，却又像在欢迎远方的客人。树下，一对上马石（下马石）同样静默不语，它呈台阶状，经历了300多年的风雨了，顶部剥蚀严重，侧面祥云状花纹却仍清晰可见。据传，这对上马石（下马石）是清代一个知县林运鉴曾经用过的，林运鉴是十八行村里有口皆碑的清廉好官。在这个小广场的右边，一个低矮的平房，墙上画有白色的涂鸦，写着“十八行村”，右前是“林家宅”，林家宅的外墙上有模仿《岳阳楼记》而写的《林家宅记》：“岁次戊戌夏，琼崖林氏敬归故里，越明年，家兴人和，万事安泰，乃重修林家宅……”

小广场的正面就是村里名气最大的、最古老的房子“九牧堂”。文昌十八行，当属“九牧堂”。九牧堂这个堂号来自于唐代，据说林影始祖林禄的孙子林披，有9个儿子，都官居刺史（又称州牧），1个儿子称“一牧”，9个儿子故称“九牧”，所以这支林氏遂以“九牧堂”为其堂号，到如今已经有22代了。我们走进院落，这是一座四进三院的“豪宅”，每个院子都有花厅、厢房，九牧堂的房子相对来说，空间、面积都比较大的，非常宽敞，看得出曾经的门庭显赫，房梁、主体结构至今仍然保持着数百年前的原貌，门板、梁架木构件、公阁等处都有精美雕刻，房梁屋脊雕龙画凤，工艺非常精湛，是村里当之无愧的“老字号”。

房屋简单质朴，几乎所有古屋房顶都以五彩瓦装饰，脊顶尾部则固定着造型古朴、色彩艳丽的石材雕件。屋檐的横梁都是八个面，寓意是“八面玲珑”“八方来财”“八面来风”等，门前的柱子是圆形的，寓意人要圆融豁达、圆满和谐等，林姓的先民把传统文化，都融入了建筑当中。屋檐下的墙面早已斑驳，但仍可见到的各种花鸟虫鱼壁画，历久弥新。

从“九牧堂”出来，我们踏上青石板的小巷。小巷，就是院落和院落之间的小过道，也就是所谓的“行”，小巷非常狭窄，一米多宽，仅能容一人宽敞地行走，如果两个人相向，则得侧身而立。十八行小巷整齐笔直，像一道道格子，把房屋分开，却又像一条条纽带，把家家户户紧密地连在一起。巷路铺的石板，古旧而粗粝，呈暗暗的墨青色，数不清的人在数不清的岁月里踏来踏去，踏出痕迹，也踏出记忆。

巷两边的墙有高有低，有些是白墙画上彩色的涂鸦，也有青砖叠建而成，有的是横砖，有的是竖砖，由于年代的久远，墙面多是浅浅的灰黑色，像掺了水的淡墨，也像一幅幅隐约的古画，还有的墙面长满了厚厚的青苔，深深浅浅的绿色，写满了沧桑，也显示出大自然的魅力。

在“初极狭，才通人”的小巷，有一扇扇开往房屋的大门，进到门里，一个大院子，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房屋都是传统的两旁房、中一厅式建筑，在大门处有门楼，和门楼隔个院子就是正屋，全部坐南朝北，所有房子都是多进式的，短的有两进，最长七进，各家各户的正厅前后大门洞开，从第一家可以一直看到最后一家的房子，视线非常通透。我们站在院子里，看着门庭洞开的古屋，想象着在过去的几百年的岁月里，共同生活的大家族，大家穿家入户，礼尚往来，起居尽收眼底，那是怎样一番民风淳朴、邻里和睦、其乐融融的景象啊！

在一个老屋院子里，一个阿婆正在乘凉。阿婆说她娘家是邻村的，嫁到这个村里已经有60多年了，当时这个老宅最多的时候住了8户人家，几十口人，有老人有小孩，每天白天大家出去打鱼、种田等，晚上回来，家家户户煮饭做菜，新打上来的鲜鱼虾，新摘的果菜，大家边做饭边聊天，是真热闹啊。那个时候，谁家有个事，谁家孩子没人看，大家都主动帮忙，都像一家人一样。十八行村有半数人口都侨居海外，90%的村民是侨眷，因此十八行村被称为著名侨乡。现在村里大部分年轻人都走了，在外面上学工作，现在村里几乎都是老人了，还有很多房屋，都没有人住了。我们在村里转了一圈，看见许多房子人去屋空，整个村子是这样安静，仿佛在诉说曾经的繁荣、兴旺，也述说着如今的寂寥、落寞。

十八行村非常整洁，每家每户都干干净净，庭院里都有很多树，海棠树、龙眼树、芒果树、莲雾树等，枝繁叶茂，绿树浓荫，菠萝蜜挂满了枝头，甚至一棵硕果累累的莲雾树被圈在一个鸡架里，满地的莲雾果，都被当了鸡饲料。村里狗很多，都慵懒地躺在阴凉里，鸡鸣狗叫，鸡犬相闻，一幅宁静恬淡的乡村田园风光。

村里人们大部分都姓林，林姓的先祖从福建漂洋过海而来，由一个家庭到一个家族，再变成一个村，由一行房屋排到了十八行，形成了十八行同族而居的壮观景象。我们用无人机摄像，发现房屋一行一行，错落有致，高低有序，犹如一个墨色的棋盘，高墙深院，青砖黛瓦，一幢幢老屋，犹如墨色的棋子，方方正正，整整齐齐，在绿树掩映之下，遗世而独立，奇特而别致，古韵悠悠，恍若一梦，苍茫神迹，宛如仙境。

我们离开十八行村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这个古老的村庄一片祥和安静，偶有人的欢笑，几声蛙鸣，几声犬吠，携着凉爽的微风，划过夜空。我们听惯了城市的车水马龙之音，看惯了人山人海的喧哗嘈杂，这个沉浸在大自然的小村庄，饱含深沉的古韵之美的小村庄，让人心灵沉静，让人心态平和，就像人间的净土，让人忘掉尘俗的烦恼，让人感受到岁月静好。

古村容颜渐老，古屋日渐沧桑，古韵源远流长，十八行村——现代版的世外桃源。古人已不在，古书不记载，古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