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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哥岭

文/杨海蒂


在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交响乐中,鹦哥岭是一首音画交响诗,是全曲的抒情中心。

森林气质各不相同。鹦哥岭森林气质粗犷彪悍,与它高大的山体和特别的位置有关。山形酷似鹦哥嘴的鹦哥岭,是海南第二高峰,是海南陆地的中枢,是海南岛重要的水源保护地,是海拔落差最大、自然景观最丰富的景区,是海南最年轻、陆地面积最大的国家自然保护区。


摄影/陈元才


我告别海南的环岛深度游,白沙黎族自治县是最后抵达的县域,在白沙行脚的第一站,是白沙陨石坑国家地质公园。白沙陨石坑是我国发现的第一个陨石坑,比著名的美国亚利桑那陨石坑、苏联爱沙尼亚陨石坑年代更为久远。从陨石坑里出来,磁化的手表、自动关机的摄像机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会这样呢?白沙陨石坑有不少谜团等待破解,是科学家、太空迷、天文爱好者科研、教学、观光的好去处。

从白沙陨石坑直奔鹦哥岭。“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用王安石的这段话形容很贴切,因为“险以远,则至者少”甚至许多地方人类从未踏足,原生态的鹦哥岭美极了,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树林:有的树上开满鲜花,有的树上挂满兰草,有的树上长满灵芝,有的树上布满苔藓;野牡丹花身段低些,在阳光下楚楚动人。没有最美,只有更美。



摄影/吕振


踩着地上厚厚的雨林苔藓,每一脚都像踩在松软的地毯上,我们攀爬到半山腰,这儿有琼崖纵队司令部旧址,是全国六大“革命根据地旅游景点”之一,也是海南第一个以爱国主义教育为主题的公园。1945年,被誉为“琼崖人民的一面旗帜”的冯白驹和黎族人民起义领袖王国兴会师后,在此建立了革命根据地,从此它也成为鹦哥岭的红色地标。

往更远处走,往更高处行。山路两旁是遮天蔽日的五针松,间杂着鹦哥岭特有的高山杜鹃花,山崖下是欢欣跳荡的溪涧,溪畔是赏心悦目的梯田……越野车左转右转转过无数的弯道后,把我们带上了鹦哥岭腹地中的高峰村——海南岛海拔最高的黎族村落,南渡江(其中一源)就发源于此。崎岖的山路、茂密的森林、美丽的河流和纯朴的村民,共同将高峰村构建成一方世外桃源。鹦哥岭孕育了无数河流湖泊,密如蛛网的河流,星罗棋布的湖泊,塑造出丰富的地形地貌,影响着全岛的气候,主宰着海南岛的水系形态,为动植物提供不竭的水资源。为了保护水资源,为了对热带雨林实施整体保护,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核心区域内的村庄都要整体迁移,地处生态保护最核心区域的高峰村,已于三年前启动了生态搬迁。世间再无高峰村,取而代之的是海南第一个生态移民搬迁村:银坡村。

国外有一门岛屿生物地理学,该学科认为生态复杂性与动植物种类具有“正相关关系”,的确,有一种隐秘的力量维持着大自然的平衡。鹦哥岭为生物多样性创造了条件,成为我国重量级的生物物种天然基因库,国家级保护动植物、世界性“濒危”“易危”物种极多,新记录的动植物数目遥遥领先,其中的伯乐树只能在鹦哥岭上觅得仙踪。在鹦哥岭采集到的塔丽灰蝶新亚种,命名为“塔丽灰蝶海南亚种”,此发现也是一个中国新纪录。鹦哥岭昆虫种类极多,珍稀昆虫不计其数,极为珍稀的水生昆虫中华鲎蜉和海南巨黾就选择在此地刷存在感。蛇蛉是生态环境指示性物种,只能生活在原生林中,它的发现无可辩驳地证实鹦哥岭始终保持着原生状态。

鹦哥岭不仅鸟类繁多,而且数量庞大,观测记录到的鸟类超过海南森林鸟类总数的90%,被视为“海南林鸟多样性”代表地。鸟儿在这儿生活乐无边,不用忍受寒冷、不愁食物匮乏,也不必长途迁徙当候鸟,它们幸福得四季放歌,唱出大自然中最动听的声音。在鹦哥岭,随处可见小鸟跃上枝头,翻飞间露出色彩斑斓的翅膀,这是它们最鲜亮的求偶广告。观赏鸟儿真是一种享受,不过在我眼里小鸟基本上是一个模样,这鸟那鸟傻傻分不清。行家里手可就不同了,他们眼力非凡,什么鸟什么样一目了然。读到过一位“鸟叔”写的神文,他在鹦哥岭看到的鸟儿有:黑枕王鹟、印支绿鹊、银胸丝冠鸟、红头咬鹃、褐胸噪鹛、栗颊噪鹛、黑喉噪鹛、灰喉山椒、白喉冠鹎、灰头鸦雀、红翅鵙鹛、纹胸鹪鹛、红尾歌鸲、斑尾鹃鸠、塔尾树鹊、纯蓝仙鹟、绿鹊、冕雀、山皇鸠、大盘尾、小盘尾、黄冠啄木鸟等,还有海南特有品种海南画眉、海南柳莺、海南孔雀雉,以及极为罕见的“全球性易危”物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海南山鹧鸪、海南虎斑鳽。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古人诚不我欺也。鹦哥岭是观鸟拍鸟经典景点,每年春季,鹦哥岭的最佳观鸟时节到了,海内外游客、摄友、鸟类发烧友也会如期而至,不少震撼级“大片”随之问世。

“植物天堂、动物乐园”鹦哥岭,还栖息着许多不同寻常的野生动物。

长着大翅膀拖着长尾巴的海南鼹鼠,是一种会飞翔的树栖动物,属于野生动物海南特有品种,是鹦哥岭最具标志性的动物之一。它具有超灵敏的嗅觉,白天躲在树洞里,轻易不露尊容,夜里才出来探头探脑,确认没有危险后开始活动。即使遇到异常情况,它也非常镇定,迅速钻入地下,身体依然灵巧。顺便一提,在情报界,“鼹鼠”有着特殊的含义,指名义上为某情报机构工作、实际上却是积极为敌方情报机关效力的间谍,也就是神通广大又臭名昭著的“双面间谍”。

五颜六色的毒蜘蛛暗藏杀机,当地人曾教我如何躲着它们走。圆鼻巨蜥凶猛好斗,也有人说它其实欺软怕硬。大蜈蚣是灌木丛中的暗杀高手,我知道公鸡、蝎子和蚂蚁是它的死敌。最让我害怕的是蛇,盘在树上的一条横纹翠青蛇,把我吓得魂不附体落荒而逃,当地小伙伴见状哈哈大笑,他们司空见惯满不在乎。

花花绿绿的蛇,是自然进化的神奇产物,一亿多年后,沧海早已变桑田,蛇依然横行天下,既会爬也会飞,能蛰伏也能出击。它是西方的神话动物,正是源于古希腊神话传说,蛇成为全世界的医药标志。古埃及人更是崇拜蛇,埃及法老的金冠上都有蛇的图案,象征法老至高无上,埃及艳后克利奥帕特拉则用毒蛇了结自己的生命。像古埃及人一样,黎族中的“美孚黎”也认为蛇是有神力的,同样将蛇视为图腾,在文身或文脸时都会刺上蚺蛇状的花纹,因此“美孚黎”也被称为“蚺蛇美孚”。蛇善恶交织,人对其感情复杂,爱之者美化其为“白娘子”,恨之者诅咒“毒蛇猛兽”“蛇蝎心肠”。通体翠绿的毒蛇竹叶青,一招致命的蛇蝎美人金环蛇、银环蛇,地球上体型最大的蟒蛇,世界上最长也最危险的剧毒蛇王眼镜王蛇……都在鹦哥岭找到了它们的伊甸园。我很羡慕蟒蛇的佛系生活,它一年四季吃饱就睡,直到需要再进食才肯醒来,想想我们人类,终日辛劳所为何来,攒下的财富其实绝大部分并无必要。


摄影/吕振


蛇只能在地面上伏击,而它的天敌蛇雕却在空中虎视眈眈。蛇雕栖居于深山密林,在高空盘旋飞翔时鸣叫似呼啸,让我不由想起梭罗笔下的那只鹰:“它并不是很孤独,倒让它底下的整个大地显得很孤独。”蛇雕的海南亚种也是中国特产亚种,是仅分布于海南的留鸟,主要栖息于鹦哥岭,属于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蛇雕体型虽小,却是个狠角色,捕蛇的方式很血腥,享用大餐的样子很雷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人类臆想出来的意象,蛇雕将整条蛇生吞确是血淋淋的事实。也许你没听说过蛇雕,至少知道“饮鸩止渴”这个典故吧?没错,古人说的“鸩”就是蛇雕——由于蛇雕吃的蛇类大多有毒甚至剧毒,所以被古人误认为是一种有毒的鸟,以为将它的羽毛浸泡酒中就能制成毒酒,因而创造出这个成语,意喻只顾眼前不虑后患。

雨林中有很多长相怪异的动物,独特的自然环境和气候条件,造就出海南独特的两栖爬行动物,它们具有独特的环境适应能力。蛙类的模样千奇百怪,但在黎族人心目中,在水里生长的蛙,拥有强大的生存能力,是一种神物。《蛤蟆黎王》书中传说青蛙有神性善巫术,能喷出毒气令人昏迷,曾打败五指山的官兵,因而被推举为新黎王,因此,在黎族文身、服饰图案中有许多蛙的形象,在称为蛙锣的铜锣上也铸有蛙纽。黎族还认为蛙能避邪,能给人带来好年景,甚至能左右风调雨顺,所以“砍山栏”烧山时必须听到蛙鸣,否则会触犯神灵造成减产。


摄影/李天平


海南蛙的种类多达几十种,它们是大自然中不可替代的一群:圆头圆脑的海南湍蛙、体型超小的小湍蛙、极耐高温的海南海蛙、长相诡异的海南拟髭蟾、体型窄长的海南溪树蛙,以及细刺蛙、海南疣螈、眼斑小树蛙、鳞皮厚蹼蟾等,它们在鹦哥岭各有生存之道。海南小姬蛙,多好听的名字,这种玲珑可爱的小姬蛙,是首次在鹦哥岭发现的新物种。鹦哥岭树蛙在鹦哥岭被发现、被确定为新种并以发现地命名,是一件举足轻重的事情,标志着它得到了全世界分类学者的认可,以后世界上此类物种都将被称之为“鹦哥岭树蛙”。树蛙智商很高,雌蛙结群将卵产在水坑边的树枝上以免被天敌吃掉,卵在树上孵化成小蝌蚪,蝌蚪掉进坑里长大成蛙,宝宝顽强求生的毅力和本领令我叹服。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多美的画面和意境,我在鹦哥岭体验过:入夜,山林万籁俱寂,唯有蛙声如雨。这种奇妙经历终生难忘。

鹦哥岭以让人难以置信的自然美景,以奇特的地质、水文、生态景观,吸引着国内外专家经常前来实地考察,也吸引着无数海内外旅游探险家慕名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