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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生遗韵承古风

文、图/陈 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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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荫壶,是曼生十八式之一,也是一款经典的圆器壶,延续了曼生壶的神韵与深厚的禅意。其经典造型在岁月长河中一直熠熠生辉。作为曼生十八式紫砂制作技艺代表性非遗传承人,我以自我制壶风格制作了一款“笠荫壶”,此壶虽摹古却不泥古,延续了曼生神韵,又展现了现代壶艺风采。

格拉德威尔说:要想在某一件事情上有所成就,至少需要经过一万个小时的锤炼。这样漫长的过程,不仅锤炼人的心志,坚定人的意志,还能沉淀人的技艺。对于我来说,从接触曼生十八式开始,我就已经花费了一万个小时精进紫砂制作技艺。时光如梭,我从接触紫砂的毛头小伙,成为了曼生十八式紫砂制作技艺代表性非遗传承人。都说岁月催人老,但是我的艺术之心却始终生机勃勃,我的壶艺之道也始终如松柏常青。披星戴月的夜晚,我在泥凳前锤炼技艺;万家灯火时我在寂静地专研壶型。几百年前的曼生壶依然保持着它简约大方的造型、流畅自如的线条、细腻绵密的质感、古典朴实的色泽,还有在时光中凝聚出的神韵。

我出生于宜兴丁蜀镇,承袭了父辈们的制壶传统,从小就接触紫砂壶,对曼生十八式自然也不陌生。但深入了解曼公的壶型还是从拜师正高级工艺美术师黄顺法先生开始的。黄顺法的师父是有“江南壶怪”之称的许四海先生,师公是当代海派书画家唐云先生。唐云先生一生痴迷曼生壶,还将自己的书斋命名为“八壶精舍”。唐老对曼生壶的研究、热爱、执着一代一代传给了自己的徒子徒孙,作为其传承人之一的我自然也延续了这一份热爱。

陈曼生,本名陈鸿寿,是清初文人,西泠八大家之一,书法、绘画、篆刻样样精通,颇具才情。他在溧阳做县令时期,对当地的紫砂壶非常感兴趣,经常绘制不同的壶型,并进行相应的书画装饰。后来陈曼生与宜兴当地的制壶高手杨彭年联手,一人绘制壶型,一人进行制作,打造了一系列文气十足的经典壶型。因其壶型简约大气,且背后多具典故与创作原型,亲和力十足。并且壶身中均刻以题字或绘画内容,成为了文人壶的代表。至今,陈曼生与他的曼生十八式依然活跃在紫砂艺术苑林中,多为后人借鉴与模仿。

在曼生壶中,我发现了这些传统经典的韵律感与线条美,尤其是其身上沉淀的独属于老壶的、经历了岁月洗礼的醇厚美与古拙美。我认为正是这种独一无二的美成就了曼生壶的神韵,也是这种美延续了曼生壶的辉煌成就。

据说陈曼生信佛,因此他设计的茶壶很多都与佛教有关,题词也颇具禅意。其中笠荫壶就是一把与佛教相关的经典制作,其来历还需要从曼生的一次微服出巡说起。某仲夏之响午,曼生微服出巡,偶遇一山间小店,信步入坐,清茶入口,酷热顿失。邻桌端坐一僧,观其举止,不禁颌首,起身相揖日:“施主此生有佛缘,阿弥陀佛。”曼生还之以礼,僧人以斗笠赠之,乃飘然而去。曼生思量再三,问小二寻来纸笔,依斗笠式样绘画,笠荫壶瞬间跃然纸上。曼生感叹佛法之广,也感激僧人赠笠之举,于是将此壶命名为“笠荫”,壶意为一斗笠,一荫凉。此壶由一大一小两个半圆构成,壶型圆润而独具特色,且壶身铭为“笠荫喝,茶去渴,是二是一,我佛无说。曼生铭。”用此壶而饮,如临其境,悠悠然令人神往。现在这把笠荫壶收藏于唐云先生的“八壶精舍”中,我有幸近距离观察此壶,可以说三生有幸。其洗练的工艺手法、曲折变化的线条、糙拙有致的器表以及古色古香的壶铭,都透出此壶的别具一格。

我萌生了亲制一把“笠荫壶”的想法,为此我精心专研曼生经典壶式,尤其是笠荫壶的造型特色。别看此壶作为圆素器,造型简单,无复杂装饰,但真正上手想要达到曼生神韵却相当困难。曼生壶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的细节处理,如口盖边沿的线型、流把与壶身的衔接、各个部位之间的比例等等都是有讲究的,简单的造型临摹只能仿其形,而无法得其神。

我所制的“笠荫壶”虽是摹古之作,但也有自我风格融合其中,加之清水泥的红润色泽呈现,古味十足,十分耐看。笠荫壶,灵感自斗笠,因此其形与斗笠也相似。“芒鞋斗笠侠客行”,其造型简洁明了,落落大方,极具明代美学特征,不仅器型优美,壶身和口盖也十分彰显功力。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侠客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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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荫壶”看似简单,实则极其考验艺人的功力,对于线条比例需要精准的把握,否则就无法表达出此壶特殊的气质。壶身特点在于其极为切合实际的台级分段。笠樱、笠窝、笠沿,由上而下三层重叠,简朴端庄,浑然交融。线条弧度协调,规整而富有张力,将斗笠之形以造型艺术的形式展现出来。壶嘴弯流向前,展现出昂扬向上的精气神。素圈把气韵流畅,一气呵成。壶盖顺着壶颈线自然向上拱起,做嵌入式处理,两者合一后不仅严丝合缝,且为一完整斗笠。圆珠钮立于盖面,与饱满的壶盖彼此独立,使得层次感更加分明,也让壶变得别有一番趣味。壶身上陶刻装饰,“笠荫暍,茶去渴,是二是一,我佛无说。”古拙的字体通过刚硬的刻刀一一展现,不仅布局合理,亦是通过这样的临摹表达对曼公的敬仰,同时也代表着我辈艺人对于传统器型的传承与发扬,更是彰显了自己娴熟的技巧。运用的泥料清水泥属于紫泥类,以优质的底槽清泥加之清水按照一定的比例调制而成,肌理细腻、颗粒感十足、古朴典雅。在制壶过程中,我十分注重对于造型整体的把控,对于点、线、面的处理也都是经过反复设计与雕琢,因此全壶质朴而高雅,形神兼备,雅韵十足。在技法上我同样游刃有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有日复一日的积累,方能在一把壶中体现技艺的精湛与壶艺的娴熟。




师父黄顺法说,做壶不仅仅是将泥土捏成茶具造型,还需要手艺人赋予其生命。我曾思考,几百年前的曼公是不是也将自己的思想、情感以及对生活、对艺术的见解都融进了壶中,方能成就曼生十八式。答案早已无从知晓,但我一直遵循师父的教诲,用自己的双手凝聚泥土的艺术,用自己的智慧淬炼器皿的骨肉。

时间是残酷的,曼公与他的搭档杨彭年早已消失在历史的烘炉中,但时间又是公平的,他们的艺术结晶在岁月的洗礼下愈加古典,焕发出勃勃的生机。作为一名紫砂艺人,制壶是我一生的追求,曼生壶是我的情之所至,我愿意一生做一件事,那就是延续曼生遗韵,发扬曼生茶器古风。

我读过一位名人题赞的曼生壶词《浣溪纱》,深受感触,不妨引来做为我拙文的结语:

缕缕冰心入匏瓜,自衿天趣去浮华。烹来瑶草是痴茶。

好是一江无尽水,东风吹散月西斜。合欢树下半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