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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书店偶得

2023年1月,深居简出的我在网上书店闲游时发现了一个速写本,扉页上有“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 张仁芝 62.2.14”的字样,由此促成一段“记忆的回流”。一甲子的岁月交叠,昔日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已变成和蔼可亲的老者,想必张仁芝先生见到旧物时,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1962年的春节刚过,还在中央美术学院读书的张仁芝与同学王文芳、徐文思奔赴安徽屯溪(今安徽黄山)的屯光公社,为毕业创作搜集素材。北国天寒地冻,江南春暖花开,南北风物的巨大差异,无时无刻不在冲击张仁芝的视觉,他渴望将眼中所见,尽可能多的转化为笔底的画面。线条轻快、不施色彩,屯溪春天的山与水、花与树、鱼鹰与耕牛、田地与屋舍、农人与船夫,渐次铺展;被敏锐捕捉的每个瞬间,在纸上永久定格,伴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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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仁芝速写之一


经历了困难时期的煎熬与苦痛,日常生计仍像浮云一样飘忽不定,但“沉下心”“走下去”似乎是那个时代的主流。尤其对青年画家来说,“看得少”是真诚表达的天敌,“想当然”会堕入僵化的陷阱,以至于张仁芝在速写本上记下老师宗其香的叮嘱:“你们现在看得少,当时和回来都尽量少‘搬家’。”

外出写生就是为了“搬家”,为什么要少“搬家”?记得初看这句话时,我在心中画下大大的问号。待将本子上的速写一页页看过,从对人与物的概貌式描绘,到对农人耕种的详细图解、船夫撑船的动态刻画、乡村景物的微观展开,我开始明白宗其香先生说这话的用意所在。其实写生也是一种观看,它将原本不可见的经验累积的过程,变成了可见的成果,但它依旧处于“未完成”的状态,缺乏长久情感的投入。毕竟许多内容不是“单摆浮搁”的,需要付出时间成本才能获知,不少文学艺术形式都要求作者体验生活、深入生活,从而培养“共情”的能力,也是这个道理——在感同身受的前提下,表达才有力度,才有可能打动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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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仁芝速写之二


记得一位老画家和我说:“写生的‘生’,是陌生,更是生活。”陌生事物与个体感知的碰撞自会带来鲜活的体验,然而体验的生成,是基于你对生活的理解;所有表达,都发乎于心,笔随心动。纵然时代发展,观看的方式变得纷繁,甚至无限逼真,也很难促成情感距离的抵近。

回想二十世纪初,中国画的发展陷入僵局,美术界“改良”与“革命”的争论不绝于耳,由此衍生出“中西融合”“转型出新”等多种类型的探索。新中国成立后,许多有志于改革中国画的画家走出画室,“以自然为师”“以人民为师”,用画笔反映山河新貌。由此上溯千年,古代文人云游乡野,借山水花木抒发“性灵”、寄情言志,尽管有“避世”之思,却也凸显了“画外功夫”的重要。生活总能给予人们最丰富的表达素材,相应的,它也是最基本的价值和归属。

说到这儿,不由得想起斯坦尼体系在当今戏剧界的没落。固然每个时代需要个性的言说、保留个性的底色,但其前提是对生活有足够的认知和积累,在此基础之上,从自我出发于特定情境生活。美术界没有“斯坦尼”,却不乏斯坦尼式的主张和实践,从这个六十一年前的速写本便可窥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