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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内容

血脉不断的思念

作者简介:徐文锋,广州市增城区侨联主席,增城作家协会理事。


“父母思儿如长江水”。每每想起父亲回忆公太(曾祖父)家书中的一句话,我都会泪水盈眶。

2005年家乡亲人赴泰国在橡胶园旧屋前合影.jpg

2005年家乡亲人赴泰国在橡胶园旧屋前合影


我没见过阿公(爷爷),更不用说公太了。

南洋“水客”把阿公从泰国带回老家,那一年,阿公才七岁。漂洋过海,离开父母和弟妹回到陌生的故乡,为的是徐家在祖国留下一株根苗、一系血脉。很难想象,孑然一身的阿公是怎样走过来的。我爸是阿公的长子,每每回忆起他的父亲,都会不停地叹气。我爸上高中时,正值三年经济困难、粮食短缺,阿公得了水肿,用手一按腿肚子,久久不会弹起来。卧床两年后,四十来岁就走了,这一天,离我爸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只有十天!

我不知道公太听到这个消息是怎样的心情。水滔滔,路茫茫,绵绵不断,隔阻天涯……父母思儿之强烈远甚于儿女思父母,父母失儿之痛无以形容!

阿公没有留下相片。我问爸爸,爸爸说你阿公走后的第二年,村里发洪水,把家当和相片一同冲走了。我问爸爸阿公的模样,他说,像你四叔。四叔面容消瘦,话不多,人憨厚,烟抽得厉害,经常咳嗽。说话慢条斯理,有时欲言又止。

阿婆(奶奶)对阿公总是埋怨的。阿婆辛辛苦苦扯大六个儿女,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苦。对儿女,她没有好言好语,但对孙子孙女们却疼爱有加。由于父母的工作关系,我是在增城长大的。阿婆经常搭话要孙辈们多回家看她,但她从不在孙辈面前提起阿公。

文革期间,家里与海外断绝了联系。直到改革开放后的1985年,二叔公从泰国回来了。我正在读小学,父亲没有带我回老家。按照父亲描述,二叔公在阿公的坟前,仆倒在地,痛苦流泪:阿哥啊,你为什么不等我啊!试想,阿公七岁、二叔公五岁,分别后再没有见过面,天涯海角,相隔重洋,生离死别,会多么怨恨天地无情、世道坎坷啊!会多么感叹人生无常、岁月如刀啊!


2005年作者细叔公回乡和亲人团聚.jpg

2005年细叔公回乡和亲人团聚


二叔公回泰国后第二年就离开了人世。

时光到了2005年,我已经参加工作十年。堂姑陪同细叔公(年龄最小的叔公)等亲人回乡了。我和父亲在增城宾馆迎接亲人。细叔公一见到我们,一下就跪了,大哭一声。原来他以为回到了故土。父亲连忙解释:家乡离增城还有400公里呢,明天才坐车回家乡。

至此以后,每一两年,堂姑就会带不同的亲人回家。她还捐资修祠堂,建长寿厅,慰问村里的长者。我和父亲也趁热打铁,去了一趟泰国。在先辈勤耕的橡胶园,在华人墓园,我看到了公太和叔公们的坟,伫立良久。公太,您的孙子和曾孙替您儿子来看您了,您听见了吗!将近一个世纪,四代人在此重逢。我和父亲探望了泰国的许多亲人,华人社区的房子和装修多像家乡啊,泰国亲人的面容多亲啊,虽然他们有些人不会讲国语,不会讲客家话了。回来后,父亲说,有生之年还要再去泰国。

这十年,家乡变化大了。蕉岭县被评为中国第四个“世界长寿之乡”,我们村子列入长寿村。阿婆去世的那年,93岁的她在村里长寿光荣榜上排第九名。村支书还被选为十九大党代表,九岭村成了远近闻名的广东省美丽乡村……

客家人,客天下。远在增城的我承蒙祖荫,因为侨眷的身份,我就任侨联主席,有幸成为联系海外华人华侨的桥梁纽带。阿公在天之灵,不应有憾。作为长孙,竟没有见过阿公,终是永远的痛。

每次接待海外华人回到增城寻根问祖,我都会特别兴奋,特别期待,看着熟悉的面孔,听到不变的乡音,那一刻,我想到了公太……

家乡的生活宽裕了,祖国强大了,我工作生活的第二故乡越来越好了,我想念海外的亲人。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血脉不断,此情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