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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东石:我们共同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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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易庭到我们村,不是孤身一人,是50人的一个大团。

他们的到来,源于嘉义县布袋镇虎尾寮蔡氏宗祠碑刻上的记载:“先祖自钦公,生于清康熙四十六丁亥年十月六日,西元一七〇七年,由福建晋江县锦亭乡(东埕乡)桥头渡海到台湾定居‘魍港’虎尾寮顶头角。”无独有偶,在厦门市教育科学院蔡闵生教授编辑的资料中,源于晋江东石的虎尾寮蔡氏十宗为:“一珠泽(西宅),二金埔(埔上),三前埔(钱峰),四玉井(井头),五衍泽(前宅),六西湖(后湖),七西霞(西郊),八庭掘(月窟),九银炉(炉内),十东埕(锦亭)。”

2010年,蔡易庭在彰化县蔡氏宗亲会会长蔡水镇带领下,到晋江东石镇东埕村,开启了寻根之路。东埕村,是我的老家,常住人口3000多人。根据蔡易庭提供的信息,他的先人极可能是我们东埕村三房。而根据父亲记忆,三房中早年到台湾谋生的只有我们家。

虽然双方提供的信息基本一致,但在一些微小的细节上还不甚吻合。为了核对细节,我与蔡易庭的交往也就断断续续。最近一次在2021年6月20日,他发来微信:“午安,自轩与自保是兄弟,可否查一下碑记及你们的族谱资料?”这距离他第一次到我们村已经过去10多年了。其间,他陆续来过,大多是结伴同行。每一次到来,他都要先到松山机场坐飞机到金门,再搭船到石井,然后乘车到东石,全程要三四小时。这对于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并不轻松。然而,为了寻亲,他坚持了下来。

东埕,最早是竺世庵东面一片平坦地,与海近在咫尺。每年清明,父亲就对着一个年年被枯草侵占的坟茔,提到那个到台湾谋生的先祖。至今已有一百多年了。我们常年祭拜的,可能是蔡易庭说的先祖自轩公。据推测,自轩与自保是兄弟。自保公到了台湾,定居在“魍港”虎尾寮,以打渔为生,生活暂有起色后,便萌生回东埕谒祖的念头。在某年农历七月的返乡途中,一场台风将结伴回东石的蔡氏宗亲全吞没了。此后,那些在台湾的蔡氏后人,便与东埕的亲人失去了联系。虽然两边的先祖可能是兄弟,但因为先人自轩公的墓地在100多年的风雨侵蚀下,只剩下一个凸起的地皮了。加上竺世庵扩建,原在庵前的坟被迁到了另一块地皮上,残存的信息一时更无从查找了。

1995年的一天,定居香港的姑姑辗转得到一个虎尾寮的电话号码,并让父亲打到虎尾寮确认。可惜,接电话是一个妇女,对父亲所说的信息并不清楚,匆匆挂断,寻亲之路再次受阻。

2017年1月18日,东埕村三房顶祖厝袝桃志庆暨落成典礼时,蔡易庭又来了,同行的还有几个在广东办企业的宗亲。2018年,他根据两边的资料整理一本蔡氏家庭族谱,集资印刷。十年来,在他孜孜不倦的努力,东埕村和台湾的蔡氏乡亲聚同一个微信群里,我也借机认识了不少台湾宗亲。

有一次,我问蔡易庭:“十年了,是什么让你坚持下来?”“我们在宗祠祭拜,拜的都是历代蔡氏祖先。”他停顿一会说,“要了解根源。”只是,这根源从何找起?根据虎尾寮蔡氏宗祠碑刻提到的“从桥头渡海”的线索。桥头就在安海。以前,东石港不是独立的,都是安海湾,中心在安海。六角亭外,原来是海,从桥头到风浪角,原来也是海。郑芝龙“一人给银三两,三人给牛一头”,把几万灾民送到台湾开荒。郑府在安平,所以是从安海出发。蔡氏先祖1707年从桥头渡海往台,会不会是郑芝龙送过去的那一批灾民?历史没有记载。

可喜的是,从布袋镇虎尾寮蔡氏宗祠资料中得知,在1615-1618年间,蔡姓先人从东石出发,渡海到“魍港”虎尾寮(布袋镇虎尾寮),用双手开垦出一方绿洲,一次次抵御风暴的摧残。从明末清初到现在,虎尾寮仍大部分以渔业为生,也有许多乡亲向中部和北部迁徙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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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易庭一家也到中部为农,从彰化到台北打拼。50年前,他到邮政单位服务38年后退休。如今,蔡易庭的两个女儿已各自成家,移居别处,唯一的儿子蔡富丞,也不再按照族谱的辈分取名,挥打着棒球奔波在台湾各地。家庭幸福美满的他,坚持在两岸不停寻找,如同数百年前风浪中的那艘返乡船,在茫茫大海中寻找着大海商林銮建造的东石灯塔!

我向下滑动鼠标,将海峡两岸的地图一再缩小——嘉义县布袋镇虎尾寮与晋江市东石镇东埕村竟然如两个兄弟面对面,一年数次以强暴风雨倾诉相思之情。“烟波江上使人愁”,透过烟波浩渺的海面,那艘载着我的先祖的迷失在风浪的夜航船,在神明的指引下来到一个出海口——“魍港”,躲避风浪,发现此地荒野开阔无人开垦,只有荷兰军阵守监控船只出入,便屯居拓荒,用茅草搭起小屋,入海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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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港”如今是全台湾知名的3D彩绘村、打卡胜地。每逢周末,前来旅游的观光客有三四千人。作为台湾嘉义县海滨一个古老的美丽渔村,“魍港”后来曾改称“蚊港”、“虎尾寮”,最终村名定为“好美里”。台湾时际创意传媒副总经理洪肇君曾在嘉义县跑地方新闻,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通过他和海峡导报驻台记者薛洋的介绍,虎鲸、大白鲨、海豚、大王乌贼……一幅幅栩栩如生的3D立体彩绘墙面,诠释着好美里的古老与风情。

毫无疑问,曾经的“魍港”,已脱掉茅草的旧衣,抹上缤纷的色彩,迎接慕名而来的海内外游客。我那些居住在“魍港”顶头角的蔡姓宗亲,也开枝散叶到了台湾各地。

“在魍港的蔡氏宗亲还有多少人?”我不无担心地问蔡易庭老人。

“没有统计,但是还有一部分人居住在那里。”他肯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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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在城镇建设中努力留住乡愁的我们,在“魍港”这个典型台湾渔村,村民世代以打鱼为生。虽然观光业发展起来,但渔民并未把老本行完全丢弃,在游客不多时,他们仍会出海捕鱼,渔获除了自己食用外,也卖给游客。

我不知道,与我年纪相仿的蔡富丞,是否经常到好美里观光,教他的蔡姓后生打棒球,和村民同宗下海钓鱼,会不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坐在一块黝黑的礁石上,眺望海峡对面的我们。

一艘船,去程牵肠挂肚,返程归心似箭。此刻,它应该看见,我们高举的双手如船帆,满含热泪地拥它入怀。

嘉义县布袋镇隔壁是台湾东石乡,晋江也有一个东石镇。台湾东石乡分布着型厝寮、盐田寮,晋江东石镇也有型厝村和保留至今的盐田。台湾东石乡的蚵仔养殖居台湾全省之冠,而布袋镇也拥有台湾最大的盐田,晋江东石镇的蚵仔煎全省闻名。

不论寻亲结果如何,我和蔡易庭之间,有着同样的乳名——东石。

供图/张百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