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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万松浦到《万松浦》

近二十年前,到山东开会,山东作协主席张炜来看望大家。他是我仰慕的作家,创作实力和影响在当代文坛屈指可数。他创办的万松浦书院,自然是声名遐迩。我很好奇。张炜说,那你在这个活动结束后来看看吧。

那次我在万松浦书院住了两天。

书院坐落在山东龙口北部海滨万亩松林,又在港栾河入海口附近——所谓“浦”,即江河入海口,故名“万松浦书院”。  

一座现代书院,有着传统书院的所有基本元素:独立的院产、讲学游学及藏书和研修的功能、稳定和清晰的学术品格、以学术主持人为中心的立院方式、传播和弘扬文化的恒久决心和抱负。书院为院长负责制。书院下设办公室、出版部、网站、图书馆、学术部、接待处。办公楼设计吸取了传统建筑古朴典雅的特点,同时借鉴了西式建筑的优长。

院内有黑松林二十余亩,树龄均近半个世纪。黑色玄武岩小径回环交织于林中,空气中饱含松脂的清新,鸟雀啁啾,野兔跳蹿,雉鸡低飞,让人心旷神怡。

学生及员工公寓建在疏林中,为保护原生树木,墙基不时凹进,使树与建筑融为一体;书店和茶屋面河而立。书店内名著盈架,墨香沁脾。

书院艺术村占地五十余亩,为书院的有机部分,使其学术功能进一步拓展和延伸。

两个研修部均为三层别墅式建筑,灰砖青瓦,古堡一样伏于林中,朴素平易中凸显雍容。设有办公室及多套独立起居单元,供专家学者研修之用。一楼有健身房,三楼有观景平台:万亩松林尽入眼底,极目远眺,海阔天空。

书院从国内外聘请了数十位专家学者出任院士,联合省内外高校成立了“世界华人文化研究中心”“当代文化研究中心”“艺术批评研究所”等研究机构,并确定了相应的合作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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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炜是书院院长。书院是张炜领衔写就的一部巨著。

对一个来自落后地区又因为才华所限而艰难写作的文学中人,我唯一的反应只能是是瞠目结舌。

而这并不是事情的结束。 

今年年初,收到一家即将创刊的大型文学期刊编辑的电话约稿,刊名是《万松浦》,张炜是名誉主编。很明显,创刊借助的是张炜及万松浦在全国文学界的影响。

约稿编辑转达张炜的口信,希望我把《万松浦》的创刊转告几位大作家。之前张炜已经向他们组过稿了,让我转告,是表明他的恳切。我欣然从命。大作家们多是张炜的好友。有人很为张炜担心:小说的黄金期早已过去,此时创办文学期刊,岂不是逆势而为?这让我心里也不由一紧。同时,恰因此,对张炜及其创刊同仁生出由衷的敬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晏子春秋》),这是春秋时期齐国政治家晏子的话。二千多年后同是山东人的张炜似乎是忘记了先贤的教诲,偏不把“时务”“机变”当回事,只凭着忠于文学的信念和精神建构的热诚,不论前面有多少坎坷,多少荆棘,多少风霜雨雪,义无反顾地开山辟路,奋然前行。

《万松浦》创刊号2022年金秋问世。“发刊词”表明,主办者是清醒的:“文化气象纷繁错杂……当代语言艺术正经历一场蜕变新生。”但他们依旧坚持从万松浦到《万松浦》的“持续的精神接力”,“倡导‘纯粹、雅正、现代’的办刊理念”,“祈望作者与读者一起,逐光茂长,长风入松,郁郁葱葱。”

仅仅是这样的勇气,就足令我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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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来,文学式微的话题不绝于耳,深深的忧虑,曾是我的一个大大的心结。尤其退休客居岭南后,没有了公务和社交,起床就是两件事:家务和写作,锅碗刀铲消永日,鼠标键盘送流年。没有了文学,还真不知怎样了此余生。

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得便去河北正定看望贾大山,就听他说起一个自己的段子:同一帮文友聚会,他语惊四座:有一段时间他罢了笔,因为知道新潮蜂起,自己的小说没人看了。为此,许多刊物疏远了他,寄赠了多年的刊物一一停了。他不在乎,也没有怨恨,改清代杨应琚书楼联为:“小径容我静,大地任人忙。”但后来他又写开了,因为又听说,现在新潮小说、旧潮小说都没有人看了。众皆跃然。他自己也认定:这是妙语。

贾大山1978年获首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1980年《人民文学》请几位作者去京写稿,我亲眼见识了他写作的近于苛刻的认真:腹稿字斟句酌到可以流利背诵才写到稿纸上。如今,“又写开了” 的大山,写得多,发表得少。一旦发表,还是会接到电话,有陌生读者的,也有熟悉同行的,证明文学并没有死亡。

大山的“静”是心静、大静,无边无涯,不为尘俗利害炎凉所动。将近三十年后,我又从张炜身上,从《万松浦》的创刊,看到了这种“静”!

对一个已经离不开写作的人,我自然是极感欣慰,抄录了杜甫的两句诗,衷心祝福他们:

“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