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羊达人”脱贫记
内蒙古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巴拉奇如德苏木特尼格尔嘎查,巴音包特农场的一家饭店里,喜气洋洋,人声喧哗,参加聚餐的男男女女身穿色彩艳丽的蒙古族长袍,这里正在举行一场蒙古族的婚礼。
结婚的并不是一对青年男女,新郎吉日嘎拉已经年过半百,而且是二婚,更让人惊奇的是,他还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贫困户。原来的老房子年久失修,坍塌了,吉日嘎拉夏天住在塑料棚子里,冬天住到别人家废弃的破房子里,家中没有一头牲畜,“连个牛毛、羊毛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竟然脱了贫,而且还从遥远的通辽市娶了一个贤惠的媳妇……这桩稀罕事,就像冬天草原上刮过来的白毛风,带着人们的种种疑问,悄悄从偏僻的温都花小组传到了巴拉奇如德苏木,传到了阿鲁科尔沁旗,并且迅速传遍了赤峰大地。
一
2016年4月,巴拉奇如德苏木扶贫助理苏雅拉其其格,被确定为吉日嘎拉的脱贫帮扶人。苏雅拉其其格在入户调查时发现一处已经坍塌的旧房子旁边,用塑料布扎起一个棚子,年近50岁的吉日嘎拉就睡在这个塑料棚子里。
经过调查,苏雅拉其其格了解了吉日嘎拉的遭遇:吉日嘎拉兄弟三人,他在兄弟中排行老二。幼时,他的家庭特别贫困,1995年,好不容易说了个媳妇,谁知刚结婚还不到一年,媳妇就得了脑炎,吉日嘎拉领着她四处求医,借钱治病,不承想病没治好,媳妇也撒手而去,非但没留下一儿半女,还拉了不少饥荒。吉日嘎拉整天借酒浇愁,从此精神颓废,对生活丧失了信心。
此时,兄弟姐妹都已分家另过,出来进去只有吉日嘎拉一个人,孤独寂寞紧紧地缠住了他。夏天,吉日嘎拉外出到工地打工,他年轻体壮,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而且他的汉语特别好,建筑工地上的活样样都通。干了一年的活,等到冬天了,却拿不到多少工资,大多数的工资都欠着。他只好回了家,一个人捱过寒冷的冬天。第二年,他接着外出打工,拼死拼活一年下来,得到的仍然是这样的结局。年复一年,钱没挣到,老家的房子因为年久失修坍塌了,吉日嘎拉没了住处,就住在表弟银采家三间废弃的破土房子里。家里没有一件家具,炕上只有一个破旧的行李卷。他自己做饭吃,常常是凉水泡饭,手里没有钱,心里着急又烦躁。
吉日嘎拉回忆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时说:“饿不死,但也吃不好,有一顿就吃一顿,凑合着活吧!”
在建筑工地打工挣不着钱,夏天,吉日嘎拉就去东乌旗给人放羊,到冬天再返回家乡,用微薄的收入捱过冬天苦寒的日子。“没事就喝酒,喝醉了,啥也不想了!”
苏雅拉其其格问他想干点啥?吉日嘎拉两眼茫然:“就是养羊还行!”
在苏雅拉其其格的心里,记住了吉日嘎拉的名字,也记住了吉日嘎拉的心事。
5月,苏雅拉其其格再次下乡调查,她特意去看望吉日嘎拉,发现吉日嘎拉躺在塑料棚子里,胡子拉碴的,最醒目的是额头有一处伤疤。一问,原来是吉日嘎拉喝醉酒,与人发生口角动了手,眼睛也被打肿了。
一个颓废的光棍汉,没事干,整天以喝酒为营生。
苏雅拉其其格给他送去了米面,还为他争取了危房改造政策(项目)的名额。2016年,巴拉奇如德苏木的领导亲自带人推平了原来坍塌的老房框子,在原址给他盖起新房,还陆续垒了50多延长米的砖院墙,占地有5亩。吉日嘎拉从此住上了窗明几净、舒适暖和的大瓦房,告别了居无定所的日子。
但是,吉日嘎拉心里还是有一个疙瘩:嘎查的乡亲们都告别了贫穷,只剩下自己孤苦伶仃地挣扎着……吉日嘎拉看不到希望。
苏雅拉其其格再去他家时,推开屋门,屋里的墙上挂着霜,冷得不行。苏雅拉其其格问他:“这么冷,你咋睡觉啊?”吉日嘎拉无奈地说:“习惯了……”
苏雅拉其其格不久就调到阿鲁科尔沁旗扶贫办工作,帮扶责任落在了包金龙的身上。
二
包金龙是驻村的工作队长,今年39岁,毕业于赤峰市艺术学校戏曲专业。他当过乌兰牧骑演员,后来又到旗文化馆当文艺辅导员,2018年4月任副馆长,6月就被组织派下来当第一书记、工作队长。他的重点帮扶对象有五户,吉日嘎拉是其中的一户。包金龙第一次到吉日嘎拉家时,就被他家的卫生情况惊呆了:刚盖了不久的新房院子里堆满了羊粪,锅里的碗也不刷,里屋中央横着一张摇摇晃晃的木床,又脏又旧的被子散乱地堆在上面……
包金龙抄起扫帚,帮他把卫生里里外外搞了一遍。
吉日嘎拉不以为然:“我这日子也没啥奔头,一年来不了几个人,扫这么干净图个啥?”
包金龙几乎天天往他家跑,帮他搞卫生。吉日嘎拉终于开始行动了,家里的卫生变了样。在包金龙心里,他还想让吉日嘎拉的精神面貌变个样:“人活一口气,过日子,过的就是一个精神头儿……”
每次去吉日嘎拉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包金龙就帮着吉日嘎拉买沙发。家,慢慢地变了样。吉日嘎拉过日子的劲头足了,在勤劳致富、文明养成和公益劳动等方面的表现也越来越好,经常得到奖励积分,奖励积分能兑换爱心超市的物品。
2017年,驻村工作队和嘎查“两委”落实“点餐式”扶贫项目,吉日嘎拉一下子有了10只基础母羊,以前吉日嘎拉是帮别人家养羊,今天终于圆了自己的养羊梦。
他把10只羊当成了发家致富的金元宝,喂草、喂料,事事精心。当年,10只母羊全部下羔。看着这些羊,吉日嘎拉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暗下决心要好好经营这些羊,不断增加数量、扩大规模,慢慢积累自己的财富。他想,不光要脱贫,还得致富,不能让党和政府失望。自此,他一边放着自己的20只羊,还给嘎查的其他牧民放羊。年底算工钱的时候,吉日嘎拉提出了一个另类的想法:不要钱,以钱抵羊,要对方的母羊羔。他说:“钱到手了,几天就会花没了。母羊羔第二年便能下羔,羊羔下羊羔,就会变成羊群了……”
有一天,包金龙接到电话,吉日嘎拉在盖自家的倒厦子时,把腿砸坏了。包金龙开车赶到苏木卫生院,帮他办理了转院手续。
两年后,吉日嘎拉的羊群发展到90多只,他从原来穷的叮当响的光棍汉,变成了当地有名的“养羊达人”。每年,他都卖掉数目不等的羊羔。2019年,他卖了20只羊羔,赚了17000元,当年就顺利脱贫了。看着这源源不断的财富,吉日嘎拉别提多开心了。
三
家里有个女人,才是家,吉日嘎拉有了新的想法。包金龙看出吉日嘎拉的心思,每次去,临走时都留下一个新任务:赶紧的,找个嫂子,好好过日子。
吉日嘎拉嘴上却说:“不找了,等我老了,就去养老院。”
2019年11月的一天,一起和吉日嘎拉放羊的乌日图从东乌旗打来一个电话,问话直截了当:“要老婆吗?”吉日嘎拉说:“要,但是得看看。”吉日嘎拉心里想,不能遇到骗子!他揣上1700多元钱,坐着班车去了东乌旗,到了乌日图的家。乌日图把赵春亮的微信推送给他,二人在微信里聊了几句,吉日嘎拉感觉赵春亮这人实在、善良,丈夫死后,她一个人领着女儿过日子,日子过得苦。二人见面后,彼此都有好感。第二天,他们相约到市场上,赵春亮看吉日嘎拉穿着一件旧登山服,就给他买了一件马甲、一件夹克衫、一条裤子。
吉日嘎拉揣着钱,舍不得花。说起这件事,赵春亮还笑得不行:“中午请我吃了一碗麻辣烫,两人花了36元。”
于是,二人开始谈婚论嫁,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结婚后,他们俩特别能干。“媳妇特别好,我有事时,她就上山放羊,平时在家做饭,干零活。饭吃现成的了,衣服也干净了。屋里有个媳妇,像家了!”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党和政府雪中送炭,不但有新房住,还有牲畜养,现在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吉日嘎拉说道。
2020年,吉日嘎拉花5400元买了一辆三轮车,又花5000元打了一眼机电井。现在家里的大羊有126只,刚下了29只羊羔,还能下50多只。同时,他给别人家放着170多只羊。除了这些,他还卖了20多只公羊羔,收入有20000多元。
“这两年养羊的收入一年比一年高,今年估计有40000元左右,我的生活全靠这些羊,必须小心呵护它们。”吉日嘎拉一边给羊喂草一边说。
赵春亮每天都把屋里屋外收拾得一尘不染,家中还养了五只鹅、两头猪。吉日嘎拉忙着给羊准备草料,经营着他的羊群。女儿则在内蒙古民族大学读汉语言文学专业。
包金龙说:“夏天的时候,他家院子里的菜一排一排的,各种颜色的花也一行一行的。原来的脏乱差,如今变成了花园!”
“只有努力把日子过好,才是对国家最好的回报!”吉日嘎拉终于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