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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铎:愿留心音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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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2021年,陈铎老师说:“要说2021年我最大、最重要的成就是体温正常!已近八十三岁的鄙人,无论是工作、学习还是生活,绝大多数都是‘正常’,虽然也有‘不正常’,但毕竟是非主流的‘少数’。愿2022年和未来岁月的你我他(她),各方面始终正常,永远正常!”

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做好自己的事,将平凡琐碎的生活过得温暖而丰盈。

陈铎,中央电视台著名节日主持人、高级编辑、我国第一代电视工作者。1982年,他参与主创的电视纪录片《话说长江》影响深远,成为我国电视史上的经典之作。为表彰他为中国电视作出的巨大贡献,2020年10月18日,陈铎获得第30届中国电视金鹰奖、终身成就电视艺术家奖。


一次“试试看”,成就了优秀的电视人

铎是一种中国古乐器,“大铃,形如铙、钲而有舌”,是盛行于春秋至汉代的铜制打击乐器,其音色庄重悠扬,是古代宣布政教法令之用器。人如其名,陈铎老师用他浑厚低沉、大气儒雅的嗓音在广播中、在电视上、在舞台上、在朗诵配音中洋洋盈耳。

“您可能以为,这是大海,这是汪洋吧?不,这是崇明岛外的长江!您可能会联想到长长的飘带,洁白的哈达。是啊!多么美丽,这也是长江!”这是他主持的大型电视人文电视片《话说长江》的著名开场白。当年,《话说长江》一经播出,引发万人空巷的轰动效应。因为只在每周末播放一集,哈尔滨一老哥急了,大发脾气,抱怨时间过得太慢,迟迟不到周末,可见广大观众对该片的喜爱和重视。《话说长江》创造了纪录片收视率的“神话”,而陈铎、虹云两位老师新颖的主持风格,特别是陈铎老师银发飘逸、旷达儒雅的诗人风采,让无数的观众痴迷,难以忘怀。

今年2月,我去陈铎老师家拜年。陈老师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屈指算来,我们的友谊也有近三十年了。”我们俩回忆起在欧洲旅游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忍俊不禁。

那是在法国巴黎。一大早,我和陈老师在酒店拍摄玉兰花,曾当过电视台摄影师的他手把手地教,我认真地学。此时,随团导游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说团里有两个人失踪了。

摄影课是上不成了,我陪着陈老师楼上楼下、酒店前后、街心公园、犄角旮旯一通忙活,还去了警察局、大使馆。事情总算有了结果,此时汗水早已浸湿了陈老师卷曲的白发。这可是陈老师分外的事儿,作为旅游者的他完全可以不闻不问、不管不参与,但那就不是他了。陈老师的热心肠是出了名的,他看不得别人着急,他总会替你着急,帮你排忧解难。孟子云:“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忙活了大半天,早餐也没顾得上吃。

吃,对陈老师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他善吃,会吃,更能吃,是老一辈的“光盘”行动者。不管你给他盛多少,盘子里的美味肯定会被一扫而光。我是没大没小没礼貌,管他叫“大胃·科波菲尔”。他哈哈大笑:“其实受过苦、挨过饿的人都深有体会,食物对人类是多么重要,‘光盘’主要是怕浪费,年轻时想吃却吃不着啊!”

“您的嗓音是与生俱来的,年轻时是不是就决定吃广播电视这碗饭了?”“这不可能,我是上海人,普通话都说不好,更不知道电视是什么玩意儿?爱听广播是真的,做作业时边听收音机边做作业,两不耽误。当时,我的理想是当一名海军,身穿海魂衫,手握钢抢,保卫祖国。争当劳动模范、战斗英雄是我们那代人的初心”。

当时,有小伙伴嘲讽陈铎:“你连海鱼都不吃,嫌腥,还当什么海军战士呀?站在甲板上,迎着海风,你早就晕了。”这话可刺激了陈铎,他一下课就往菜市场的海鲜柜台跑,专门去闻臭鱼烂虾,适应潮味儿腥味儿。时间一长,他就适应了,不仅吃海鱼,连河鱼都吃了。他还坚持锻炼身体,期盼早日入伍,实现海军战士之梦。

一次“试试看”,决定了陈老师的人生道路,也成就了他和中国电视的不解之缘。

1958年夏天,陈铎在上海高考结束等待发榜的间隙,恰巧碰到中央广播电视实验剧团来上海招生。同学们议论纷纷,都说考试如何难,陈铎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呀?不就是考个朗诵,表演个小品什么的吗?”同学们不爱听了:“吹什么牛呀?不难你试试去呀。”“试就试。”这一试不要紧,试出了一位优秀的电视工作者、伟大的主持人、德艺双馨的艺术家。

当然了,在考试中,陈铎还是耍了点“小聪明”。他担心自己的南方口音露馅儿,就用加快语速抢答来“蒙混过关”。三千多人,经过五六轮考试,陈铎被录取了。这时他却打了退堂鼓,心里嘀咕着“当个演员,又没有一技之长,又不能扛枪打仗保家卫国”。领导的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你们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代表国家、代表政府,向全中国、向全世界发言讲话,这是多么神圣,多么光荣的工作啊!”

他坐上北上的火车,火车鸣着笛地向前跑,他加着油地拼命干。这一干,就在他热爱的行业里干了六十多年。同坐一列火车来北京的还有后来成为著名朗诵家的殷之光老师,他俩成了一生的挚友。

作为我国第一代电视工作者,陈铎见证了中国电视事业 的发展历程,在这个行业里他干了一辈子。他当过编辑、记者、导演、演员、播音员,写过插曲,搞过音响、灯光和摄影,做过木工、电工和布景,几乎干遍了电视行业里各个领域的工作,被誉为“电视杂家”。

由于名字常常在广播剧、电视片的工作人员名单中出现,他被许多人熟知。《话说长江》播出之后,在复兴路一家合作社小卖部的一名售货员就曾大声喊道:“原来陈铎长这样呀!”。

陈老师说:“今年我八十三岁,干了六十年的电视事业。人,大凡在此时都会回首自己的人生,希望能够证明:我没有虚度年华、消耗光阴。我也不例外。然而,我该如何正视自己人生的价值呢?我将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荧屏。从半世纪前中国电视事业的初创,直到电视事业蓬勃发展的今天,我就像一名老兵固守自己热爱的阵地,又像一个旅行者奔波在祖国大地之上,投入滚滚红尘……”

东流逝水,叶落纷纷。荏苒的时光流逝了,八十多岁的陈老师仍然活跃在舞台上,神采奕奕。这么多年来,他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不必多说,获得的各种荣誉更是数不胜数。但他最在意的却是1960年获得的中央广播事业局“五好青年”称号。有人说这“五好青年”的称号把陈铎给框住了。陈铎说:“也许是吧,我在工作、事业、生活上常常以它为标准,坚持、执着、全身心投入,这就是初心吧。”

那还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他受邀加盟一个片子。在电话里,编导戴维宇大致谈了片子的构想。“我想可以先试试吧”,陈铎谨慎地答复。这个片子就是二十五集的电视纪录片《话说长江》。那时,剧组成员上下一心,团结一致,不计较个人得失,集思广益,改变了以往主持人说教式的风格。陈铎老师和女主持人虹云老师商定了主持风格,就是串门聊天,连门都不用敲,只要把电视机开关一按,主持人就开始和你一起聊天。他和虹云老师因工作结下的友谊几十年如一日,他俩配合默契,互相担当,从没红过脸,更没吵过架。因为虹云参加广播工作的时间早,陈铎一直称呼比他年龄小几年的虹云为老师。《话说长江》播出之后,满头银发、一身书卷气的陈铎深受亿万观众的喜爱,四十四岁前他迎来了自己的人生高峰,成为红遍大江南北的主持人,也使他迈进了电视片解说的大门,为此后许多的“话说”找到了一把金钥匙。



人生中有两个“爱人”,和她们携手到老

人生路漫漫,我们穿行在茫茫人海中,跋涉在世俗红尘里,无一不在追求幸福。陈老师说,“其实很简单,你若善良,你就幸福”。善良不是你做了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举动,善良表现在平日的一言一行里。和陈老师交往过的人都深有体会,他说话永远是不紧不慢的,和风细雨。不同的语调,给人不同的感受;不同的言语,显出不同的情商。虽然都在表达相同的内容,一句良言,暖于布帛;三言恶语,深于矛戟。古人就说过,“口能吐玫瑰,也能吐蒺藜”。

和陈老师交往多年,我学会了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是善良的表现,三言两语就会给灰暗的心里带来一道亮光。生活中,每个人都会碰到难堪的事,都会有尴尬的时候。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就如同在寒冬中送来的温暖,心里会热乎乎的。

人们常说,与善者交,其明如光;与君子交,其温如玉。八十有三的陈铎鹤发童颜,精神俱佳。问其养生之道,应了那句话,和善良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养生。

几个月前我去西直门办事,坐地铁通过安检口时,迎面碰见一位妇女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人。面对眼前的十几级台阶,她在犯难。我走过去,同时一位白发的女同志也走了过来,我们俩不约而同地说:“我们搭把手帮你抬上去。”防疫,还戴着大口罩,本来谁也没注意谁,当我们俩目光相遇的一刹那,又是一个不约而同:“哎!怎么是(你您)呀?”对这位女同志,我有时称呼她“阿姨”,有时称呼她“老师”;称呼“阿姨”是因为关系近,称呼“老师”确实因为她是一位人民教师。作为一个男人,身强力壮的,我出把力没什么,她可是年近八旬的老人了,这是什么境界呀!无声的善良是最高级的修养,她就是陈老师所说的“两个爱人”中受人尊敬的周希珧老师。和周老师一年多没见面了,没想到在地铁里以这种方式见面了。我和周老师激动得相拥在一起。第二天,陈老师发来微信:“维强好!哈哈,昨天在西直门地铁站你跟周老师发善心干好事儿碰到一块儿了。这是好人做善事留佳话呀!”有朋友说,这叫“善良邂逅善良”。

陈老师曾开玩笑说,他一生中有“两个爱人”,他对“两个爱人”都爱得执着,爱得轰轰烈烈,爱得忠贞不渝。一个爱人是他一辈子热爱的电视事业,另一个爱人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终爱一生的老伴周希珧。

陈铎和周希珧的爱情故事并不怎么浪漫,他们是以比较古老的方式相识的——经人介绍。

那是1973年5月,陈铎刚从“五七干校”归来。《人民画报》的一位老师约他去听音乐会,还带来一位漂亮的年轻女教师,她就是周希珧。

“她那天就是带着相亲的目的来的,三个人中只有我不知情。”陈铎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被考察”,早知道就应该捯饬捯饬。他穿着在“五七干校”耕机队当队长时被电瓶、电池水烧得到处都是小窟窿的衣服,“当时因为我没票,三个人索性坐在场外的台阶上,很随意地聊天”。

“当时陈老师给您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啊?”周老师乐了:“我印象中搞文艺的男同志一定是头发梳得光亮,穿着大皮鞋,油头粉面的。而陈铎呢,很朴实、很文雅,就是一个知识分子的形象。”而在陈老师眼里,周希珧很健康,声音很亮,性格开朗,人也漂亮。当时,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正在上演,陈老师有了如上的比较。

“比起现在的年轻人,虽然通讯设备交通设备都差,但见面的次数多,更为密切”。陈铎的单位在复兴门,每天五点下班后迅速到食堂买完晚饭,就骑车飞奔到37中学接年轻的女教师。两人推着车,一边走一边聊,平添了几分浪漫。

陈老师回忆:“积水潭附近有个小公园,我们经常走到那儿就把车放下,坐在公园里聊,一直聊到天黑。常常她到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聊什么?”“你说聊什么呢?”是啊!热恋中的男女有着永远聊不完的话题。

当时陈铎正经历人生中的艰难岁月,被贴“大字报”、挨批斗。比他小四岁的周希珧带给他春风般的温暖和鼓励。一看到他不开心,就会拉他去玉渊潭公园打篮球或游泳。陈铎说,后来的生活经验告诉他,价值观相近的两个人走到一起,不会出大的问题。有什么分歧,摆到台面上说,很快就能沟通好。看到现在一些年轻人产生误会闹别扭,吵架,甚至是分手,他很痛心,很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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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的恋爱和建立家庭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同样遇到过阻拦,遇到过经济上的困难。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在这对聪明人面前,困难都会迎刃而解。回忆结婚时的情景,陈老师感慨万千。当时两个人除了一份互相理解、互相体贴的感情,别的什么也没有。但有了感情做基础,两个喜欢积极生活的人,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一起去探索幸福生活的含义,一步步走过来,心里是充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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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与陈铎夫妇合影


如今,老两口的一儿一女都学业事业有成。一女一子合起来就是一个“好”字,这美满的家庭是幸福的,也是来之不易的。现在每到周日,含饴弄孙是老两口的必修课,雷打不动。

人们都说,陈老师的气质真好,风度翩翩。一个人若是热情洋溢,总面带微笑,慈眉善目,到老了皱纹都少。如果一个人不爱笑,表情僵化,没有亲和力,长此以往面目会变丑、变苍老。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

陈老师在过六十岁生日的时候,曾给我题了一行字,“愿留心音在乾坤”。一日独坐,望着窗外的天和云,沏一杯茉莉花茶,听陈老师朗诵余光中的《乡愁》;静静地聆听,美妙的心音在幽远的意境中陶醉。或许是心与心的对话,挥去了疲惫与烦恼,让开心常驻时光。

记得当年播出《话说长江》时,水利部门的同志对陈铎说:“你跟我们一样,也总泡在水里。”长江、黄河、大运河……几乎祖国的大江大河都被陈铎说过了。陈铎偏爱水,“因为水是流动的,流动的水本是富有生命力的,富有朝气的。水非常抒情、柔顺,像绸缎一样;风起时,是凌乱的、狂放的、非常有性格的。我总喜欢追求新的东西,不断地去经历,不断地去了解,不断地去思考、去研究……所以,我跟水利部门的同志一样喜欢泡在水里”。在江边、在湖边、在河边、在泥泞的水田里,常常看见一位白发老人在和渔民、农民、水田里的插秧者交谈……这就是“接地气”的陈老师。

《话说长江》播出已是近四十年前的事了,有人说陈铎成就了《话说长江》,也有人说《话说长江》成就了陈铎。陈铎说,长江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它和黄河一样有说不完的故事。“话说”一定要说下去,一定要世世代代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