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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的兔爷摊

作者简介:

施亮,编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歌与哭》、《小铁哥们儿》、《胡同》等,短篇小说集《南子的诱惑》,历史随笔集《前思后量》,散文集《没有水的湖》、《吃的风度》等。散文《忏悔的诗人》曾获第七届“十月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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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许长庆

旧京的八月十五中秋节,是民间传统的三节之一。当然,人们首先是食月饼。各糕点商铺均出售各色月饼,京城的普通市民多食“自来红”与“自来白”,也有富裕人家买广东月饼等南式月饼。人们互相馈赠月饼时,多用蒲包盛之。其次,市民们可尽情品尝各类果品,老北京人也称中秋节为“果子节” ,桃子、苹果、梨、枣、葡萄等皆成熟上市,城里街巷的果子摊特别多,果贩子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再有,点缀京城节日的一景,就是兔爷摊。兔爷是一种泥塑的儿童玩具,明朝《北京岁华记》记载:“市中以黄土博成,曰兔儿爷,着花袍,约有二三尺者。”兔爷的泥塑形象多是人形兔脸,双耳竖立,骑在一只猛虎上,如古代大将军戴盔穿甲,身后插有旗伞,也有的泥塑兔爷则“短衫担物,有如小贩;有饮酒跳舞,有如燕乐者。”也有坐在莲花上,还有肩担剃头挑子,亦有背着鲜红小木柜,最简单的则是一个小白兔捣药。这些兔爷泥塑多是供儿童们玩耍,他们如过家家一样,也学着大人们祭月和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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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高志坚

上世纪的五十年代,京城里摆兔爷摊的风俗渐已衰落。或许,如今60岁左右的老人们也没有兔爷的记忆了。可我却记得在幼年6岁时,父母一次逛东安市场回来,买来一个二手货的兔爷。大概是因为先父属兔吧,我们对这个兔爷颇喜爱。那是个不到三寸小号的玲珑泥塑,竖立尖长的双耳、噘起小三瓣嘴的小白兔,正做捣药状。虽然,粉彩已褪色,模样却非常可爱。这个小兔爷给我和病中的妹妹增添了许多乐趣,它憨厚可爱的形象在我孩童记忆里留下了悠远的美感。老舍的小说,可说是旧京风俗与风情的小百科。在长篇小说《四世同堂》里,老舍描写北京城在日寇占领初期时社会上的恐惧气氛,书中人物祁老人中秋节时随意逛兔爷摊,与兔爷摊主寥寥几句对话,极其生动地反映了市民们亡国惨祸临头的心灵阴影。即使是传统节日,每个家庭也都笼罩在肃杀气氛中。这时的兔爷,再难以给大家带来欢娱。

兔爷其实应该叫兔姐,或叫兔嫂。它在古代神话中是嫦娥的化身,过去木刻版水彩印刷的民间图画,常常有广寒宫的桂树下,金色的玉兔捣药的图形。这是从中国古代神话中演变而来的,传说羿与嫦娥都是天神下凡,后来羿箭射九日,拯救人间苦难,却因而得罪天帝不能升天,嫦娥怨恨羿的鲁莽,遂窃取了西王母的长生不老药奔往月宫,在月宫“托身于月,是为蟾蜍,而为月精。”这是《淮南子》所记载的传统神话。旧传统神话里称嫦娥变为蟾蜍,有因为她背叛丈夫的诅咒之意,也是古代专制社会夫权意识的体现。以后,伟大的诗人屈原在《楚辞·天问》中云:“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古代学者文人解释这两句诗,认为“夜光”是指月亮,“顾菟”则是指白兔。晋代诗人傅玄的诗句云:“月中何有,白兔捣药。”魏晋时代的文人们即沿用这种说法。虽然,当代诗人闻一多考证,“顾菟”仍旧是“蟾蜍”。但是,古代文人和老百姓更对嫦娥有着深切同情,更愿意她变为“白兔”而不是“蟾蜍”,民间传说中的嫦娥也就由蟾蜍改变为白兔了,而且它在桂树下捣药,也是一种孤寂美丽女子的形象化身。唐代的著名诗人李白、杜甫、李商隐都写诗赞美嫦娥,将她的形象与温柔可爱的月亮联系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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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许长庆 

嫦娥,白兔成为人们心目中月神的象征,这是一种美好形象。民间艺人手中的泥塑兔爷,就是利用这样的雕塑小品在儿童们稚嫩心灵里留下美的意象,如今的中秋节,京城里摆兔爷摊的习俗虽然已经泯没,可泥塑这门民间艺术却仍然得到传承与发展。例如,北京东华门街道南池子社区的民间艺人赵庆杰,被人们称呼为“泥巴狂人”。他年轻时就迷恋泥塑艺术,后来专门拜“泥人张”的第四代传人张铁成为师,成为他的关门弟子。赵庆杰曾经创作出很多精彩的泥塑作品,如普渡寺中清初摄政王多尔衮的三米高泥塑像,如清朝十二帝的泥塑像,北京2008年奥运会中夺得金牌的52名运动员的泥塑像,“神五”宇宙飞船中宇航员在太空漫游漂浮的泥塑等等,他还别出心裁做出了“百兔泥塑”,这是“兔爷摊”中传统兔爷泥塑的继承和发展,众多人形兔脸的泥塑,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犹如市井百民的小社会。人们参观“百兔泥塑”展览时,被他那既有传承又有创新的艺术构思所感染,纷纷称赞不已。新一代泥塑艺人赵庆杰,尤其注重推陈出新,创作新作品、新形象。他注重汲取西方文化的精华,用青花瓷再现梵高的名画《向日葵》;他更希望将现代元素融入传统的泥塑艺术中,还曾经设计了一组“北京记忆”的泥塑组像,将老北京胡同风貌化为立体的泥塑艺术作品。这套泥塑作品,在创意旅游作品比赛中获得了三等奖。赵庆杰先生立志使泥塑文化成为一项创意产业,能够拥有更广阔的商业价值和市场发展前景,他努力要使泥塑这门传统民间艺术焕发出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