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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内容

感受深汕

作者简介:

王炳根,国家一级作家。中国冰心研究会原会长、冰心文学馆原馆长。出版《郭风评传》《少女万岁——诗人蔡其矫》《爱是一切:冰心传》《郑振铎:狂胪文献铸书魂》等,评论、散文、报告文学、随笔集《特性与魅力》《雪里萧红》《林徽因》等三十余种,近期出版有《玫瑰的盛开与凋谢:冰心吴文藻合传》《冰心年谱长编》等。曾任茅盾文学奖评委。


广东的大手笔

知道海丰的人也许不多,但若说起海陆丰革命根据地,知道的人就不少了。这里自1927年10月由彭湃领导创建的革命根据地,至1930年5月扩大为东江地区根据地,还包括闽、赣两省南部地区20余县(市),范围大、影响更大。在这个根据地,有一条由上海—香港—汕头—大埔—永定—长汀—瑞金的秘密交通线通过,曾护送过周恩来、刘少奇等200多名党和红军的领导同志进入中央苏区,并为中央苏区传递了重要情报,输送了大批物资。我曾在永定访问过这条地下航线的交通站,日前正在央视热播的《绝密使命》,首次揭秘了这条发生在80余年前的地下秘密交通线。

与全国各地的革命老区一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里的经济基础薄弱,总体发展水平很低,而正在高速发展的深圳特区,同处一个海湾,可说近在咫尺。广东省委领导首先看到了这个不平衡,决定让深圳对海丰县进行帮扶,同时带动海陆丰老区建设。开始是在海丰建立一个面积为15平方公里的产业转移园,之后将距离深圳最近的海丰县的鹅埠、小漠、赤石、鲘门四个镇划出。于是一个处在粤港澳大湾区最东端,西接惠州,东连汕尾,距深圳60公里,山、海、河、湖、温泉、湿地汇聚,客家、福佬、疍家、畲族等族群融合共生的深汕特别合作区诞生了。

暮春四月,我走进这个成立不久的深汕特别合作区,感受这里初期建设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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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汕合作区

这里依然是深圳市,深汕合作区作为新加入的成员,成为深圳的一块经济飞地,一个正在开发、起飞的特别合作区。在深汕合作区,我们被安排在招待所下榻。招待所在全国各地都很少使用了,不是宾馆更是酒店,招待所似乎一下子把我拉回到80年代的时光,那也是深圳、是广东正在腾飞的时代,此时的深汕合作区似乎真还有那么一种气氛。招待所就是招待所,没有中央空调,没有供热系统,更没有智能管理,通达的后门,竟然有一处可供晾晒衣物的阳台。房间干净、宽敞,沙发旁宽大的茶几上,摆满了小瓶、大瓶的矿泉水。


圳美绿道

圳美绿道在截至2021年4月版的百度地图上,仍然找不到。而我们的车便是从这条绿道上开进,绿道也可视为观景道,每隔一公里便有一处驿站。车从绿道上进入到一片大山之中,大山名水底山,不知道为何叫水底山,它的高度竟然有海拔1200米,何谓水底?水底山这一大片崇山峻岭,在上个世纪的革命年代,曾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的革命家彭湃、徐向前等战斗过的地方,留下了战斗与生活的遗址、流传了许多红色故事,这些都将成为深汕合作区开发这片土地的宝贵财富,红色旅游与绿色康养,形成了天然的组合。遥望山巅丛林,莽莽苍苍,当年的红军一入山林,便可龙腾虎跃,敌军纵是万千,也会被一一击破。在新杏村曹氏祖祠里,村民激动地讲起了当年的故事。1948年11月2日至12月14日,中共江南地委在这里举行了扩大会议,部署扩大革命队伍,建立海陆惠紫五根据地,配合全国的解放战争。粤赣湘边区的党委书记尹林平参加了会议。会议通过了今后军事斗争的决议,成为粤赣湘边纵队的军事纲领。会后,海陆丰县委改为分设海丰县的陆丰县委,并着手改编海陆丰人民自卫队。这是一个重要的会议,在海陆丰地区的革命斗争史中,留下了浓彩重墨的一笔。曹氏祖祠历经风雨,依然挺立在新杏村头。村民告诉说,你们看到的这个祖祠,也是几经修缮才保存下来的。村民还反问,知道为什么这个会开了42天吗?因为开会期间打过仗,有过好几次战斗,说,洋号吹得好响,那是发起了战斗的号角声,老一辈的人都听过,村民还模仿了一下吹得真响洋号声。

大山不仅有丛林,有革命斗争的故事,同时有丰富的地下宝藏。水底山的温泉,虽深藏山中,已是远近闻名,有眼光的企业家,早将资金投入,在这里开发温泉别墅,开展康养度假,这一切正好楔入深汕合作区开发规划之中。明热村是个温泉区,同时也有农田,可以组成康养度假农业,几千亩的农田,柚子、荔枝、蜂蜜等,丰富的、多层次的农业,助力康养,将度假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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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杏林古村

新厝林村也是藏于大山的深处,今日车行至此,似乎已无前路。这是一个古城村寨,全寨呈长方形,走向由西向东,四周寨墙用灰沙夯筑,高三米余,厚达半米多,寨顶建有一座岗楼,村寨四角各筑有一座角楼,十分牢固,巍峨耸立,具有防御和瞭望之功能。我们从寨门而入,内墙有广东省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广东省古村落”的挂牌。该村寨始建于清乾隆年间,距今有二百多年的历史,其始祖来自福建茶园,原居金石寨,发迹后购得此地建新,又是林姓族居,故称新厝林村。中轴线终端建有关帝庙,全村寨交通呈三纵六横巷的布局。咸丰年间设有“林厝书室”,常年就读学子30多人,读书风气历来较盛,故出有科举人士,寨外还置有“旗杆夹”,以褒奖中举之人。我站在中轴线的灰沙夯实的古道上,望着两边整齐的石屋,想着前人的村落规划与建筑,真是有些感慨,今日的新农村建设,仍然达不到这个水平,留下这处古寨,既是供人参观的景点,也有令人深思的意味。旅游不仅是个看,也该有个想才好。


从赤河广场到百安海滩

赤河流水不长,基本算是深汕合作区辖区之河,亦可称母亲河。从起源到归入海湾,深汕合作区都可管理,这就比深圳与东莞共治的茅洲河更有优势。茅洲河自深圳设立特区以来,初期受到严重污染,直到前几年,深圳投入近300个亿,才使得河水走清。我写过《茅洲河走清》,描述了治理污染的艰难与投入。赤河的水,不能说完全没有受到污染,但我站在河边,依然可用天蓝蓝水清清来描述,两岸青山,延绵起伏,倒映水中央,便是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卷。画卷中的人物,不是古代仕女,而是在做直播、抖音的现代时尚女主播。她们告诉我,这儿的水美景好,以此做背景,比在室内灵动多了。她们还告诉我,这儿每日都有一帮一帮的少男少女来此打卡,有时可以待上一整天,尤其是落日夕阳下,河水泛着金光,哪儿能找到这样的美景?并且自豪地对我说,这儿有餐厅、茶室,有麦当劳,赤河广场建成不久,服务设施就跟上来了。我说,真是高速度。一个停下录播的小女孩不无得意地说,我们这儿可是深圳了呀,不高速,无深汕。是的,但我在内心祈愿,无论速度多快,都要保住赤河的青山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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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河广场

赤河在赤河广场河段,已是咸淡交界处。不远处就是大海,就是海湾,就是百安海滩。

百安海滩在我到过的海滩中,不是最有特色。沿着海滩,经过两座高耸的烂尾楼,经过一片土黄色的别墅,来到了海滩的尽头。那儿有“渔家姑娘织呀织渔网”,不过织网的不是姑娘而是广西打工仔。我蹲下与之聊天,闻着腥臭味,听着海的声音。有孩童走来,年轻的妈妈赤着脚跟在后面,欢声笑语,我问,淘小海啦,年轻妈妈将一个小红桶递到我的面前,可不是,有好几只螃蜞在桶里横行。我说,那是不能吃的吧,年轻妈妈笑言,孩子欢喜,带回家玩呢。


鹅埠之夜

从百安海滩返回深汕合作区招待所,开始是福昆线国道,过赤河后便是深汕大道。2019年11月,深汕大道进行了扩建提升工程,使之成为横贯深汕合作区东西方向的大动脉。在福昆线与深汕大道的两翼,已经展开了大规模的建设,深汕湾科技城、已经通车的鲘门高铁站,新月湾度假区、富丽园酒店,即将开业的五星酒店格云兰天、深汕湾机器人小镇等,进入深汕大道后,高层建筑开始林立,所谓深汕合作区中心组团,便在这一带。一些知名的企业、高科技产业也将入驻这一片区,其如腾讯云计算数据中心、华润新一代数据中心、华为(深汕)云计算服务中心等。

中心组团以鹅埠镇为主,从地图上看,深汕特别合作区的首脑机关管委会,便是在鹅埠镇的范围内。鹅埠,原名鹅山,旧县志载称“鹅埔岭”,因圩内上街村后有一小山丘,状似鹅形,建居后称“鹅山”。南宋以后,中原人口南迁,鹅埠得以开发,由于面临南门海,至明朝商运发达,南门海建有码头、渔船、货运船停泊,来往频繁,商贾云集,形成商埠,故称鹅埠。如今的鹅埠将进入到一个全新的发展期,将从农业经济的商埠,进入到现代化的城市。

我今夜乘车离开深汕合作区,而明天我将从这里乘高铁回到福州,也为了更多地体验一下这块飞地,一人独自留下。我从热闹的大巴上下来,站在深汕大道上,白天的喧嚣被黑夜的宁静笼罩,四月的微风凉爽,亮度很强的路灯下,无行人也无车辆,横穿马路时左右观望,红绿灯依然闪烁,我从路口进入到我下榻的招待所。

此时的招待所空寂无人,我在日光灯影下翻阅摆在桌面上的《望鹏山》杂志,这是一份由深汕合作区党政办公室主办的刊物,印制精美,内容丰富。翻到白天接待我们的李玉章的《深汕十二品》,写得真切,我在这里读到了另一番建设的夜晚。十二品,也即是十二章,十二品都是在夜晚写作的,其中直接写到夜的便有六章,作者2017年来到深汕合作区,那时324国道晚上没有一盏灯,更没有一个红绿灯。五年之后,已是灯光明亮,红绿灯闪烁。他对黑夜的感觉有些哲理与诗意:“没有黑夜,就没有白昼。没有黑夜的灯,怎能点燃白天的太阳。”“夜很静,我们就这样坚守,如一个义渡的艄公,只要有一个人上船,我就摆渡,哪怕一路耳边只有涛声。”

是的,夜很静,静也是一种寂寞与孤独,我谈不上坚守,李玉章等深汕合作区的建设者与管理者,才是坚守,他们将自己的青春都将奉献给正在开发中的深汕合作区,我在接触到的辽宁来的研究生、江西来的同乡小妹身上,都感受到这种建设中奉献而炽热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