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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来京琐记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告别家乡父母,从冀南平原上一个村子来到军营。在之后我从军生涯的日子里,父母一起到部队来过三次,每一次都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回忆。

父母第一次来队,是在1985年的冬天,当时,我还在基层连队当战士。这天晚上,连队快要熄灯就寝了,连队文书喊我到连部接电话。接过电话一听,我猛然愣了一下,才知道是父母从老家来到北京了。那时,通讯方式比较落后,他们来京看望我事先也没有和我打个招呼。由于当时他们下火车后,已经是晚上了,而我所在的连队又地处北郊武警大院,这时由市区发往郊区的公交末班车早已经没有了。好在,他们找到一名热心路人的帮助,给我所在的连队打了一个电话。我把父母来队的事给连队领导报告完毕之后,连队首长安排给养员和我一起骑上自行车往城里赶去。半个多小时后,我们来到东城区北兵马司,在航空工业部门口104路电车站见到了父母。于是,他们坐上我们俩的自行车,抱着大包小包,顶着寒风在夜色中来到我的连队。

父母第二次来京的时候是1993年的春节。当时,我在工人体育场东门外的武警总队司令部当干部。因为爱人和孩子来队探亲,他们也一起来京和我们一家三口过年。我把他们安置到总队机关后院,也就是南三里屯路上的一个二层简易房里。他们一共住了半个多月,印象中带着父母和爱人孩子到天安门照了几张像,到日坛公园逛了逛。由于我当时负责总队机关干部工作,总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加班处理各项业务,也没有带他们到其它地方去看看。

父母第三次来京的时候,是又过了11年之后的事了。2004年冬天过春节时,他们来京名义上是和我一起过节的,但是由于我在部队南礼士路家属院的筒子楼房间小,一家五口没有办法一起住,便把他们安置在城南方庄部队家属院新分给我的一套营职干部两居室单元房里,这也是部队上给我分的第一套单元房。当时,我工作地点在亮马桥第三使馆区。因此,那些日子里我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太多,只是隔三差五地过去看看他们。父母这次给我印象深的是他们上了年纪,尤其是母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母亲的腿患上了风湿病,带她在京城看了几家医院,也没有良方医治。母亲每天都要吃从老家带来的偏方药,当他们住了20多天后,母亲平常吃的药没有了,腿便疼得厉害。帮她买了一些缓解疼痛的药,但是吃了之后,疼痛不见缓解。母亲便嚷嚷着要回老家,有时候还念叨晚上做梦梦见老家的小孙子哭闹着找她呢。当时,他们住在四楼,没有电梯,上下楼一趟于母亲来讲非常痛苦。母亲每逢见到我便讲,赶紧让他们回老家吧,再不送他们回老家,扬言要自己打一个出租车回老家去。于是,春节过后不久,我把他们送上了开往邯郸的火车,这也是母亲一生最后一次坐火车出行了。

后来,母亲去世了。我逢年过节便把年迈的老父亲接到北京来过年。随着父亲年纪越来越大,我经常让老家的妹妹陪他一起来京住一些日子。但是,随着时光推移,父亲的腿脚越来越不利索了。有一天早上,我带他到小区南院逛超市,回来的路上,来到一处花坛前正好有一个很缓的平坡。走到这里时,任凭他扶着栏杆怎么抬脚往上迈,但是那只脚始终迈不上去。我说,咱们不着急,歇一会儿再往家里走。然而,在这个地方忙了半个小时,他的脚依然迈不上去那个缓坡。花坛对面十几米远的台阶上,是四五个坐轮椅车晒太阳的老人,他们看到我和父亲忙碌了半天还是上不来,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我们看来。父亲说,他们肯定是在嘀咕我:看前边这个老头忙碌了半天也过不来!其实,家就在前边百十米远的楼上,我们抬起头便能看到自家阳台的窗户。无奈之下,我掏出手机给妹妹打电话,让她下楼接我们一下,帮我拿一下手里买的东西,我好搀扶着父亲回家。然而,妹妹到了之后,我全力扶着父亲往前走,但是他的脚依然迈不上眼前花坛的这个缓坡。妹妹说,你回家开车去吧!最后,我回家把车开过来,拉上父亲在小区绕了一圈儿才总算是回到了家里。

回到家里后,父亲也直叹气。他轻轻拍着自己的腿说,是呀,这条腿怎么不争气了呢?

我也和他开玩笑说,爸,您怎么老了呢?他苦笑了一下说,是呀,也不知道日子怎么过着过着,人就变老了!当年我在河北省保定上政法干校的时候,上下楼从来不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都是蹦着跳着上下楼!那时,你刚出生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