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赶年集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煮煮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闹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小时候大人念叨在耳边,或者孩子们传唱的这些童谣,都是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
进入腊月腊八,也就等于进入了年关。但是,腊八开始离过年时日还有二十余天,每家熬上一锅腊八粥,一家人喝上几天,也省下了一些口粮,这美丽的童谣一唱,孩子们也感觉有了盼头,掰着指头,算计着离过年还有几天。想象着杀鸡炖鱼的好生活就要到了。
而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赶年集看放鞭炮和除夕夜,是过年时最难忘的情景。
进入腊月,家家户户忙活的是赶年集。
赶年集并不是首先去置办年货,而是把家里一年积攒的特产和蔬菜到集上变卖,然后等到年三十最后一个集时,再去卖半个上午,把自己家的最后卖不掉的存货,价格便宜一些全部卖掉;也是趁着这个时候,也买别人家的东西,都是抱着这样的心理,都买到了便宜的年货,然后赶紧回家,正式开始过年。
福字/崔世广
在我们山东的小镇上,以前基本是五天一个集市,镇与镇相隔大约一二十里地,赶年集也就是围着周边的两三个集市转。
赶年集是非常拥挤的。南来的北往的都有。在我们的小镇上,每年买鞭炮的,都是湖南醴陵人。
醴陵鞭炮全国有名,鞭炮脆响,鞭炮响过,炸的鞭炮纸粉碎。鞭炮纸是用回收来的旧书旧报纸做成的,就是鞭炮的包装也是五花八门的旧书报纸,上面印着各种内容,小孩子们争着捡拾他们放鞭炮后的一个个包装纸片。有带图画的,大都是没有看过的小人书,只是一页也不连贯,但是想象着这个图画的前后内容,也是一种乐趣。
醴陵的卖鞭炮人站在拖拉机上最高的地方,经过了一个个集市的叫卖,嗓子都喊得哑哑的,像破锣一样,带着铜声,却是撕裂的声音:“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我们醴陵的鞭炮,没有一个哑的!”
他们这样招呼着,就围过来一大批人,特别是我们这些小学生,放了寒假,跟着大人来镇上赶集,大人在卖菜,卖土特产,我们帮一会儿忙,忍不住和大人说一声,就到卖鞭炮的一个专门区域了。
卖鞭炮的区域是在集市最偏僻的一角,大都是树林边上,放起鞭炮安全,主要离开集市人群,怕炸伤了人。
那时候,我们这些孩子手里连几分钱都没有,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家里孩子多,一般一家一户多的八九个孩子,少的也有四五个孩子,鞭炮都是大人统一买,到年三十集上,每人分到一挂鞭炮已经不错了。这一挂鞭炮基本是二十响的,除了年三十除夕夜、大年初二家里放几挂五十响的鞭炮外,这分到手里的二十响鞭炮,也只能拆解开按照过年的天数计算着来燃放。有的忍不住的,年三十除夕夜就放完了,只能眼馋着看着别人燃放,大家看着小伙伴小心翼翼地点燃,然后赶紧捂上耳朵,一声脆响,炸响的是我们的快乐。
我们这些孩子买不起鞭炮,来鞭炮区看看鞭炮也是好的。这十来家醴陵卖鞭炮的,带着湖南口音,吆喝声此起彼伏,又交织在一起,然后我们等着他们各自燃放自己的鞭炮,作为产品最有利的宣传。
卖鞭炮的人拿出一挂鞭炮挂在长长的竹竿上,还不急着燃放,再继续吆喝一阵,点燃,各种节奏的鞭炮声让人们的挑选有了方向。
有“噼里啪啦”一阵响完的,这是鞭炮捻子放药太多,鞭炮靠的太紧,这样的鞭炮都是小鞭炮,我们都说是给女孩子们玩的,即使这样小声的鞭炮,女孩子们也是不敢燃放的。
有放的太慢的,半天响不了一个,这是捻子放药少,又离得远,这样的鞭炮没有人待见,所以价位也就低一些。
而最棒的,是一个年年来赶集的高高瘦瘦的醴陵人卖的。他的鞭炮是最响,也是最有花样的。他的鞭炮一燃放,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捂上耳朵,一个个节奏均匀地炸响,像山炮,“咚咚咚”地震天响,天空飘飞的鞭炮碎屑、纸片以及两头堵鞭炮的黄泥碎末,像雪花一样飞舞。有的鞭炮还带着各种颜色的闪光,我们睁着眼看,往往被鞭炮的碎粉尘迷了眼。这是我们最喜欢看的一个摊位。
一挂鞭炮放过,呼啦啦围过来一大群大人,都是十来挂的买,卖鞭炮的人都忙不过来了,一个个得看着收钱,热闹无比。
我们也挤在这些人群里凑热闹,仿佛买鞭炮的是我们,有的小伙伴会挤掉了鞋子,往往成了我们取笑的话题。
等到大人卖完了菜或者年货,换来的一点钱,除了置办一些必需的年货以外,就是买几挂我们盼了一整年的鞭炮了。
我们催着大人来买鞭炮,因为我们看了一上午的鞭炮燃放了,就带着大人去那个瘦瘦的醴陵人的摊位上去买。他家的鞭炮好,自然卖的也贵一些。大人给孩子们每人买一挂响的,剩下的买几挂其他摊位上那些“噼里啪啦”的鞭炮,等着过年了燃放在迎神送神,以及除夕夜除岁迎新的时刻。
再去买上几个小灯笼和几张年画,大人孩子都得到了满意,我们凯旋一样,拿着鞭炮,提着灯笼,喜气洋洋地朝家里走,十几里的路只有在这个时候是感觉不到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