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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逝的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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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东沙布凤台乡宝山村辽墓壁画《诵经图》局部

北京首都博物馆“大辽五京展”令我震惊。契丹,完全不是我童年读的杨家将故事里的契丹人。我匆匆看了两个多小时,一个熄灭的大辽三百年自天而降,我仿佛闻到了千百年前草原四季的气息,辽代的野草漫过了我的脚踝。

回想那个不复存在的契丹王朝,慢慢查看辽代五京地图,原来那个大辽五京之一的南京析津府,就是当下的北京。辽代设立五京: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又以五京中心划分统治区域为五道。《辽史》有记载称:上京为皇都。大辽五京展勾勒出契丹族精神面貌、辽代兴衰的轨迹,就此,拨开历史的尘土,一个崭新的契丹族从泛黄的史书中醒来——

契丹,一个中国历史上的北方民族,公元907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建国,至1125年天祚帝耶律延禧为金兵俘虏。其后,耶律大石建西辽,于1218年亡于蒙古。契丹族政权延续了三百余年。契丹鼎盛时期,曾势压后晋而得幽云十六州,曾雄踞北国、虎视中原,与宋争锋,威震四方,这样的契丹怎不令人敬畏?数百件珍品文物,多为一级文物,也不过重现大辽五京重重楼台之一端,烂漫物华之片羽。这些穿越时空静置眼前的如许美器,正正应了那句话:往事并不如烟……

一些来自越窑的瓷器,温润的釉彩映射出契丹族恍惚的历史片断,这些美丽的瓷器,如一片青云投射出无与伦比的苍茫感,那种无言与等待,让你一眼望去就成为它的知音。这些来自江南越窑的瓷器,证实了中华各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已结合成彼此交融,相互依存的统一而不能分割的整体。

一只玻璃杯,来自波斯或者巴基斯坦,它佐证了契丹与西域商贸文化的交流,证明了草原上有一条丝绸之路。内蒙古博物院院长陈永志说:草原丝绸之路比海上丝绸之路和沙漠丝绸之路更有优势:方便、快捷。

一根精致的腰带和箭簇,缀满了金银珠宝和珍贵的和田玉,那马背上的奢华让人猜想勇士的赴死之心。战马萧萧,旌旗猎猎,大漠孤烟,尽管战场上一派悲壮苍凉,而在契丹人的心中,出征或者死亡,也应该是美丽的。

一只穹庐陶器的模型,本是契丹族的一个骨灰罐,这个造型源于契丹人日常居住的穹庐毡帐,可以说这就是最早的蒙古包。器物表面还刻画了十只形态生动的鹿,充满浓郁的草原民族生活气息,那就是契丹族人无限向往的美好家园。反正这些物件,无论金银器、玉器、瓷器陶器,还是佛教器具,都真实地再现了契丹人政治、经济、文化的真实状况,也充分展示了气势恢宏的辽文化。

更值得一提的是,辽代的绘画开辟了中国绘画史上写实主义的先河。画中人物与真人同高、场景写真,都要真实地画出来,而没有半点加工虚构。虽然画人与真人同高,过于笨拙,但无疑它奠定了中国写实绘画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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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那块陶片,还有那枚压胜钱,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痛。有专家千辛万苦考证之后说,那枚古钱上的四个字翻译过来是:“天朝万顺”。但这只是一种猜测。而陶片上的几个字却没人认识。这些代表着契丹族文明高度的文字,无比珍贵,却早已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了。对一个民族来说,还有什么比文字的消亡更悲惨的事情?战争可以毁灭一个王朝,却不一定能毁灭一个民族。契丹王朝毁灭于战争,契丹民族毁灭于文字。没有文字的民族,很快就会褪尽所有精彩,被遗忘在历史的岩层之下。

古书可以泛黄,文字却不能死去。藏族、蒙古族等少数民族都是望族,他们至今都保留着自己古老的文化习俗,就因为他们有完整的文字系统存在。元朝和清朝之所以不能灭掉汉民族,也因为他们灭不了以汉字为核心的华夏文明,所以他们只能被汉民族同化了。

一些孩子在大辽展的红地毯上照相,然后四散而去,大厅里敞亮空荡。迈出首博的大门槛,一个时代便戛然而止,我从契丹王朝回到了北京。九月的艳阳普照大地,秋风送爽,仿佛远去的大辽风吹野草的声音。天无涯,地无边,有谁的身影,还留在大辽空旷的原野上?我一直在想,假如契丹的文字活着,我们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里就多了一个族群,我们唱的那首歌也许就是五十七个民族,五十七朵花了。